王昌奇摆了摆手,一脚踩上自行车,飞快的窜进了黑夜里,留下王昌盛冲着满天的繁星走神。
大哥信了吗?又信了多少?怕是没信吧?
兄弟俩从小到大,打过架骂过娘,最后都是被再也见不到的老人一人一巴掌抽改,现如今老人已经走了七年,没了管教的人,两人便再也没挥拳相向,吵过架骂过娘。
如今钱也有了,房子也买了,每个月拿到的份子钱,都足以在市里买一套大宅子,这钱据说还是少分了一半,另一半全部是小师兄的,小师兄是不要这钱,那个看上去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人,嫌这个钱不干净,都在大招姐手里替他保存着。
大招姐还说以后把干净的钱给他,她总是个不干净的了,用这不干净的钱,算是正好。
小师兄是个奇葩的,大招姐也是个不正常的,两人这么看倒是针尖对麦芒,半斤八两!
王昌盛上了床胡思乱想着,只是在将两人送入洞房后,随着一声大响,眼前出现了个蒙面人,圆睁的双眼似曾相识,一把尖刀顶着喉咙,声音也有些似曾相识:“钱,钱放哪了?”
刺鼻的口臭传来,王昌盛猛然清醒,下意识的想要坐起,便感觉喉咙处一凉,好似被人塞了个暖瓶塞子,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就似梦中那晃了的啤酒,喷的好远,好远。
“钱呢?妈的,你怎么没问出来就动手了?!钱呢?”
“我没动手啊,是他自己往刀子上送的,这怎么怪我?”
“我看的很清楚,你把刀子放在他喉咙上,他一坐起来,你又没收刀子”
最后的意识消失前,白天才听过的那个声音响起,王昌盛眼前闪过那个对小师兄发狠的人,也想起了藏在灶台下的钱。
沈铁军起床的时候,外边正下着雨,用电推子吱吱的刮着头上的毛刺儿,很快一个大光脑袋出现在了镜子里。
“小师兄,外边王家饭店的老板被人弄死了。”
孟庆来拿着两个大包子,满脸惊恐:“警察来了好多。”
“被人弄死了?”
沈铁军差点剃到耳朵上去,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点头的孟庆来,将电推子往床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宿舍。
清晨的朝阳还没刺破淡淡的雾气,原先的王家饭店门口站着四五个白衣警察,路边上停着两辆吉普车,这时候警察的制服还是白色的,头上的大盖帽也是白色的,看上去就和梦中的交警夏装差不多。
门前更多的是自行车,不时有警察从里面出来,骑上自行车飞快远去,沈铁军面现焦急之色,不想身后挨了一下,转身就见到楚大招通红的眼睛,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噼里啪啦的泪如断了的珠帘,沈铁军下意识的探手抹掉,才警觉这个动作有些过了,收回手不动声色道:“是王昌盛?”
仿佛察觉到失态,楚大招飞快的抹掉眼泪,点了点头:“我早上下了火车,把王昌奇他们送走,到家睡了没多久,就被人叫了起来。那是个新回城的,等待街道上安排工作,约定先过来帮忙,谁知道发现警察堵了门,连停没停就去叫我了。”
沈铁军面色一变:“王昌奇走了?”
对于王昌盛,沈铁军算是比较了解,从出生就算是泡在苦瓜缸里长大,爹娘一辈子在海上讨生活,十来年前,也就是在哥俩七八岁的时候,出海就再没回来。
瞎了一只眼的爷爷照顾兄弟俩拉扯大,只是老头有名的臭嘴,在王昌奇下乡后说错了话,活生生的给折腾没了,就此两人没了指望。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楚大招可怜这王昌盛,自家有口吃的,那是必定要送点过去,总算是没成饿死鬼,后来还帮他在街道火柴厂找了临时工,艰难的活着。
现如今,苦已尽甘未来,饶是两世为人,沈铁军依旧想不出安慰的话,人能苦到这个份上,是以前的他无法想象的。
原本以为,冬天没棉裤穿,兄弟仨挤在一床破被里,吃糠咽菜便是苦中之苦。
可谁曾想到,还有苦瓜缸里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