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跟着王启文来到了卖水缸的铺子，严格来说这是一个卖陶罐器皿的铺子，铺子外面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罐子。

周粥进去逛了逛，发现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么样的都有。那水缸，还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这应该是用来存粮食的吧。

周粥看了一圈，见有个人坐在那，以为是老板，便上前打招呼：“老板，你家的车……”

正巧那人转过身来看见了周粥：“哎，小周啊，这么巧，你咋搁这呢。”

周粥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腿，原来是李拐子。

“李叔啊，真巧，您在这买水缸啊？”

“我是来修水缸的，我家那的水缸冬天的时候可能是受了冻，这一开春呐我就发现水缸上出来条裂纹，我这不赶紧的拉这里来让掌柜的给修一修。”李拐子看见周粥后面还跟了个小伙子，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子？”

“哦，他是王启文，算是我小弟吧。”周粥回头对着王启文道，“启文，叫李叔。”

“李叔好！”王启文因为拿的东西太多，没法作揖便只点了下头。

“哎哎，好孩子。”李叔笑的一脸慈祥，拉过两个凳子来给他们做，“别站着了，把东西放下先坐下歇歇吧。”

周粥顺势坐下，王启文还是抱着那些东西没动。

“你这会子买缸正好，一会修缸的师傅看完我的缸没问题，完事我捎着你，咱一块回去，不用他们送，也好跟他讲讲价让掌柜的给你算便宜些。”李拐子建议道。

“害，李叔，我哪是来买缸的呀，这不来赶个集一下就买多了，拿不回去了，就想雇这家的车送我回去呢。”

“那这巧可都让你赶上了，这家的牛车出去送货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转头李拐子朝里间喊，“刘师傅！我这缸行了吗！”

“约莫还得半个时辰吧，我再灌上水看看漏不漏，只要不渗水就完事了。”过堂口伸出个人头来，正是刘师傅，说完这话又进去了。

周粥闻言说道：“那李叔，我就先送我这个小弟回去，就在前面不远的同济堂，她妹妹还在那边看病，我们先过去看看。”

“哎呦，那快去吧，你就在那等着，我赶车正好过去接着你。”

“好嘞，谢谢李叔！”

周粥又领着王启文大包小包的回了同济堂。此时王启文的妹妹还没醒。

“启文啊，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继母赶你出家门也是站不住理，你就死皮赖脸赖家里，她还能打死你不成？总好过你们两兄妹在街头乞讨啊。”周粥建议到。

“周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和妹妹并不是被继母赶出来的，相反，我是带着我妹妹偷跑出来的。”王启文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我爹刚去世不久，家里就没了进项，我继母也是被我爹宠的大手大脚惯了，这家里一下子没了收入，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我小妹身上。”王启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妹妹，满脸的无奈之色。

王启文接着说道：“有一次我偶然听见我继母跟一个婆子说话，说给她十两银子就把小妹卖给她，那个婆子说道，除非是卖到勾栏瓦舍，不然给不了她十两，而我继母她同意了。”

“我不忍心小妹落入那等腌臜之地，便连夜收拾东西跑了，后来小妹生病，银钱也花光了，这才……抢了恩公的东西。”王启文一脸愧色的说道。

“竟然是这样。”看来当时大街上那些传言也并不都准确啊，周粥心想。

“恩公你放心，欠你的银钱我会尽快还上的，之后你再来坊市买东西，就去那边的胡同口找我，我还给你当随从！”

“你还要去住那胡同口啊？那你妹妹再被风一吹又病发了可如何是好，我这钱岂不是白花了。”周粥转念一想，又说到，“也是，你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

说着又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了一锭五两的银子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五两银子算我借你的，带你妹妹去住个客栈吧，好歹能避避风雨。”

“周姐姐大恩！”王启文又跪下了，但是这次没有磕头，反而伸出四根手指说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日我王启文在此立誓，日后若周姐姐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粥连忙把他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不至于，真不至于。”

周粥拽他拽不起来，王启文嘴里还念叨着“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类的。

好不容易把王启文拽起来，把周粥累够呛，转眼王启文又跑到柜台那边，对阿柱说：“阿柱，借你们笔墨一用。”

说着便拿了一张纸，毛笔沾了点墨，刷刷刷的写了一张纸，然后一咬大拇指摁下一个指印，王启文拿起来吹了吹，就递给周粥：“周姐姐，这是我写的借据你收好，若是我一年之内没有把银钱还上，你便去拿着这借据去衙门告状，把我抓起来！”

周粥看了一眼借据：“字写的挺不错。”除了周粥看不懂之外挺完美的。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周粥把这个借据叠吧叠吧塞到怀里，说道，“这鱼我也吃不完，你便拿去一半给你妹妹补一补吧。”

“不不不，启文怎好再要周姐姐的东西，周姐姐莫要再羞煞我了。”王启文连忙拒绝。

此时孙大夫也出来说道：“这花鲢鱼还是不要给他了，这鱼是发物，莹莹不能吃的，这两天最好还是吃些清淡的米粥就好了。”

闻此，周粥便不再推让了。

这时李拐子架着牛车过来了，在门外喊：“小周啊！收拾妥当了吗？”

“好了李叔，就来了！”周粥答应到，王启文忙帮拿东西放到牛车上，又扶着周粥上了牛车。

“你快回去看你妹妹吧，我也就回家了，下一次逢集的时候再来。”周粥对王启文道。

“那周姐姐你慢走。”王启文脸上流露出不舍。

“坐好了，走喽，驾！”

李拐子一甩鞭子，“啪”的一声，牛车便缓缓向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