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沫，也就是被卧室里的声音称呼的小女孩，听见里面那人不断咳嗽，急忙向屋里跑去。

周烛和方臣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推开房门，一位病恹恹的女子卧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

“您是莫敏女士吧？打扰了，我是负责您爱人案件的刑警，不知可否问您几个问题呢？”方臣看着莫敏的状态，虽然心里有些许顾虑，但是问了出来。

莫敏摸着唐沫的小脑袋，有气无力地说：“还要问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来过好几趟了？”

方臣悄悄打开录音笔，没有直面回答，娴熟地从各个角度询问问题，并且非常巧妙的避开了莫敏情绪爆发的几个临界点。

在一边观察的周烛心里非常佩服他的问话技巧，安静的呆在旁边看着小女孩唐沫。

不错，虽然相貌比在梦中画面显示要成熟几年，但能看出是同一个人。只是可惜了一个本该享受快乐童年的小女孩要承担命运的戏弄。

通过方臣的询问，周烛对唐厉这个死者的生平有了了解，这是一个充满丑陋恶意的家。

唐厉与莫敏是标准的90后，这代人的突出特点是在十几年前被冠以没有希望的一代。

唐厉是个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的混混，经常学着电影里的黑帮拦着高中生要钱，而莫敏就是这样被纠缠上的。当时的她学习稳定，态度踏实，在父母和家长眼中是妥妥的乖乖女。

原本两人的人生不会产生交集，就好像并行奔驰的两条列车。直到那天她被唐厉在回家的路上拦住，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乱了莫敏的心，而后一段扭曲的故事展开了。

披着人皮的恶魔怎么会去顾虑常人的一切。唐厉三番五次的缠绕莫敏，致使莫敏的成绩一落千丈，在所有人的期盼中高考失利。但是听到成绩消息的那一刻，莫敏却因为学业结束能与唐厉在一起时间更多而感到兴奋。

几年过去以后，由于都是本地人，假意由父母介绍顺理成章的组建了家庭。但其背后的原因却是莫敏意外怀孕，唐厉不得不从。

之后，噩梦拉开了帷幕。唐厉原本就是个喜欢在外胡吃海混的人，从不想着赚钱，以怀孕结婚为理由根本束缚不住他。因此，家里常常陷入没钱的窘境。

而每当醉酒输钱回家后，总会拿莫敏与唐沫出气，使得母女身上经常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莫敏生下唐沫后，因为坐月子身子虚弱，自己的父母虽常来照料，可最终还是落下了病根。

而就在六月九日的当天，莫敏和女儿一个在外干活，一个上学的途中，醉醺醺的唐厉被陌生人潜入家中杀死，临走之前割走了他的心脏。

听完这个跨越了十几年时间的丑恶，周烛呆呆的不知该说什么。忽然间，他想起来了画面中最后一幕：一双充满怨恨与解脱的双眼。

他似乎有些读懂了这个眼神。

向莫敏母女道别后，周烛站在楼道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问方臣：“所以你现在怀疑莫敏是凶手？”

“不能那么草率。虽说从嫌疑性上讲她最大，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唯一的寄托也处在危险之中。”方臣拐向楼梯的出口“唐沫就是她给自己留下的一把钥匙。”

“一把足以给她带来光明的钥匙。”

看着方臣离去的背影，周烛很想直接告诉他莫敏就是凶手。但直截了当的说还会引起怀疑，总不能说有台相机托梦让他去伸张正义。

“那现在怎么办？”周烛跟上方臣的脚步，忍不住的询问。

“去案发现场找找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钻进警车点燃发动机，方臣接着说：“唐厉的致命伤是割断气管，但是身上又被刺了十七刀。”

“所以你也该明白，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盗窃杀人案。”

周烛当然知道，他清晰地记得莫敏那狰狞的模样。但又有谁与唐厉有这么深的仇怨呢？

再次来到天河小区，周烛看着熟悉的大门，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上升。

“怎么了？”察觉到周烛的呼吸变得急促，方臣好奇的询问。忽然又想到这人昨晚嚷嚷着见鬼了，不禁打趣道：“这大白天的你不找鬼，它就不会找你。”

周烛苦笑着没有回应，而是掏出“灵”相机来准备待会验证自己的猜想。

自从连着两天发生凶杀案，使得原本就人烟稀疏的小区更是冷清。沿着歪斜扭曲的水泥路，二人步行了几十米，很快看见了小区深处的十二号楼。

荒凉的气氛让人很难想象它以前的繁荣。

方臣看见周烛手里拿着的相机，打趣道：“家伙准备的还挺齐全，真想把事件全拍下来？”往日里周烛肯定会忍不住反驳，这次，却只简单的吐了几个字：

“这是我的破案工具。”

哈？方臣差点没笑出来。

刑侦学里现场勘查的确是一切的起点和基础，可那是由专门训练过的刑技人员进行的工作，也只有他们长期训练养成的刑侦思维才能从案发现场中发现疑点。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十二号楼，这栋楼的住户本来只有四五户，现在更是害怕全部搬家了。空荡荡的楼房里没有一个人。

站在五零四的门前，梦境与现实交杂的画面在周烛眼前不断闪过。隐隐约约的他仿佛在莫敏手持尖刀疯狂捅向唐厉的时候看见她背后站在一个人影。

虽然看不清身形，但从那人的姿势动作看对莫敏非常温柔。

正陷入混乱之际，方臣拿从北区公安分局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清脆的锁芯碰撞声惊醒了周烛。

屋子里看着异常诡暗压抑，仿佛跨入铁门就等于跨越了生死的边界。

端起相机，不顾走进屋内的方臣，周烛对着客厅聚焦拍摄了一张照片。结果，展示的效果和普通照片一模一样，没有前两次拍摄时出现的突兀恐怖。

那岂不是连鬼也看不见了？万一唐厉就站在面前一直看着我和方臣呢？

一想到这里，周烛的头皮瞬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