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这个题目,竞争很激烈,参赛者很多,光第三名同票的就有四位,第二名同票的也有两个,得票第一名倒是只有一个。
书童们朗诵完前四个,到了得票第二多的两首诗时,刚念了个题目便被北面屏风里便传来笑声打断,徐然心头一震,好家伙,冤家路窄,此人正是那天刑场上的王公子!
只见这王公子从阁中露面,朗声道:“本公子王绥,我的诗本公子自己念,书童儿,下一首是谁的?你先念他的吧!”
书童们不敢得罪他,年纪大一点儿的回答道:“也是公子的。”
“哦?最后一首不是我?”那王绥大踏步来到中间,抢过试卷一看,眼神中尽是震撼之色,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叫道:“题名秋词的,是哪个作的,出来见礼!”
徐然一笑,虽然不想搭理他,但今日总是要露面的,既然他姓王的想丢人,他也只好成人之美。当下站起身来,向众人见礼,众人见又是一位寒舍士子,纷纷鼓起掌来。
王绥一见徐然,面色立即阴沉下来,高声打断众人喝彩:“你这首诗写得好,本公子甘拜下风,但本公子怀疑你是找人代笔!”
徐然不屑道:“你不过是想再比一场罢了,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冷笑着走出小亭,也来到了场子中心,向易清阙见礼。王绥被他说中心思,也向易清阙补了见礼,掩饰尴尬。
易清阙还礼道:“这位徐公子,若王公子真有此念,你当真要跟他再比一次?”
徐然道:“正是,再做一首也无妨,却要劳烦易山长多品评了!”
易清阙道:“好诗谁不愿意多品。”转而对王绥道:“王公子请回吧,老夫看他并非作假。”
易清阙是五品仁心境大儒,以自己一颗仁心烛照,有洞察别人心意之能,因此这句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基本就是在明牌告诉王绥,赶紧下去别丢人了,免得闹到最后王家脸上不好看。
可惜这王绥此时骑虎难下,现在灰溜溜下去更丢人,再做一首万一赢了扬名立万不说,还把徐然名声搞臭,让徐家翻不了身。即便赢不了,也能算是一个惜败。
当下向易清阙施了一礼,道:“易师恕罪,入读云麓学院之机会,晚辈当仁不让。”
易清阙知道这纨绔子弟因为名声不佳,求学云麓学院被拒过两次,此时一旦卯上了劲儿,自是什么都不顾了。当下道:“好,仍以秋为题,二位有一刻钟的时间,请作诗吧。”
徐然道:“且慢!易山长,一刻钟时间太长,我们做得,大家伙等不得,既然要比,咱们就比个大的。”朝王绥道:“咱们各走七步,七步之内做出诗来比赛,如何?”
话音未落,众人皆是惊讶,就连易清阙也为之侧目,王绥一怔,继而怒道:“你唬我?本公子岂是吓大的,你七步之内要能做出诗来,老子甘拜下风。”
“此言当真?”
“当真!”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不过本公子劝你别再用代笔或是旧诗,否则……”王绥说着,看了易清阙一眼,见易清阙并不理他,只得嘿嘿两声,退到一边。
“不劳你费心,这首诗定是原创。”不过这厮的话倒提醒了徐然,旁边有一位五品大儒,仁心烛照之下,他若不加防范,即便对方认不出自己的诗,但或许也能觉察并非自己现场创作。可若运用神修功法,立即就要被发现对方有所防备。
有点儿棘手。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机会。徐然闭上双眼,什么也不想,似昨夜破品前一样,进入了那种心神空无的状态,神修就有这点好处,神魂的强大让他容易掌握自己的心神境地。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完全入定,毕竟还要表演诗歌朗诵。
不一会儿,踏出一步,第一句诗出口:“山明水净夜如霜。”
嘶,好景致,众人都屏息凝气。
再踏一步,徐然面带微笑,第二句诗蹦上心头,踏下第三步的同时诵道:
“数树深红出浅黄。”
哇,这景色,绝了啊,在场的秀才学子都是行内人,听了这两句,焉知不好。
有些士子立马抄在了纸上,与同伴低声讨论道:“明净的山水之中,几株深红的树叶在漫天秋黄里如此惹人注目,此景此色当真是如在眼前!原来秋景可以这样写,颜色可以这样用,学到了学到了!”同伴欣赏诗歌的同时,不禁揶揄道:“听到等于看到,看到等于学到,抄在纸上等于会了是吧……”
王绥死死盯着徐然,心中打鼓:不会吧,你徐家的底细老子全知道,你小子在外修行这么多年,又不是儒家弟子,凭什么学成这么好的诗才?最后一句定想不出来!但接下来的一切却令他面如死灰。
赞叹声中,徐然又踏出两步,终于,下面两句诗也自然而然涌现在了脑海里:
“试上高楼清入骨。”
再踏出两步,先故意将七步走完,立定当场,作沉思状。
正当王绥想要开口,徐然睁开双眼,笑诵最后一句:
“岂如春色使人狂!”将“嗾”改为“使”字,以免语气词引起怀疑。
“好诗!”“好诗啊!”
热烈的喝彩声中,易清阙也点头道:“同样的别出心裁,同样的借春咏秋,与徐公子的第一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下王公子不再怀疑了吧?”心道:他妈的无知小辈还想指使老夫,回去跪着跟自家长辈谢罪去吧!
王绥继面如死灰之后脸色通红,显然是羞惭到了极点,当下一拂袖,灰溜溜离场。
徐然笑道:“那么第一首诗晚辈也自行朗诵吧。”见易清阙点头,朗声将那首千古绝句诵了出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话音一落,全场安静,剩下的只有刷刷刷的写字声,还没被陷入诗情无法自拔的士子们都想第一时间将此诗誊抄下来,好回去向朋友显摆。
这次春秋评真是来着了!
易清阙将文会拜帖和云麓学院进学令牌递给徐然,微笑道:“徐然啊,之前在哪里学的诗文,入院之后可尽拿来老夫这里,老朽也有几首拙作,与你相互印证探讨,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徐然心中冷哼一声,这老儿也是个求虚名的,这是看中自己的诗才,想直接收为徒弟,这样一来,自己以后写出来的诗都可以算是出自他的教导下,呵呵。
他现下并无意向拜师,便先虚与委蛇:“山长谬赞了,晚辈这点儿诗才,哪儿能跟山长相提并论,入学之后若再有偶得,定向山长请教,届时还请山长不要嫌弃才是。”
二人互相恭维一番,徐然向全场礼谢数次,这才回到自己的小亭。
一回去,便被刘宗昌死死拉住衣袖,徐然惊道:“你干嘛,你不会是想断我袖子吧?我告诉你,我可不好那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