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中的蓝光一闪而过,四名刽子手却不约而同停手。
不等刑场官员发话,徐然叫道:“我要写遗书!”
监斩官们都有些惊讶,按照大启律法,死刑犯执行之前是可以留下遗书,而且还得主刑官审阅过后才能传出,但现而今这徐家四口人整整齐齐跪在行刑台上,还有遗书的必要吗?
果然,他话语一出,不说那些官员和围观群众,就连徐家三人也是一片茫然。
五名监斩官对视一眼,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那位主刑官作裁决,他考虑了一下,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
徐然长出一口气,知道这几张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而自己将要写的东西将决定全家人的生死。
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
这边姓王的公子哥有些不耐,道:“这小子在干什么?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交了脑袋了事?浪费本公子时间!待会儿交代王县令一句,尸体不收了,悬首示众!”
何魁察言观色,陪笑着解释道:“这小子是徐家老二,徐传礼的亲弟弟,自幼离家,前些日子才回来省亲,也算他倒霉,一回来就撞上了京察……”
话到这儿,王公子忽然一抬手,道:“不必多言。”
“是,是!下官妄语了。”何魁讪讪作揖。
徐然无暇听这二人作妖,此时他头脑里各种风暴,二人的话语虽然仍能听到,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注意力高度集中,手中一会儿写一会儿画,没有一丝滞碍。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遗书完成。
王县令第一个审阅,却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把这遗书放在心上——开玩笑,京察在即,自己辖地内却出了事关官印的大案,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还有空管徐家?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有说有笑地给上官们说话解闷,努力攀攀关系,争取个积极办案!
因此遗书到了面前他根本就不想读,但即便匆匆瞥了一眼却颇为惊讶,因为纸上根本就没几个字儿,基本全是图,看起来像是什么装置的设计图纸,直到最后一页,才出现一行完整的句子:“官印是假的”!
王县令心头一震,看了徐然一眼,眼神复杂却一言不发,将遗书直接递给了主刑官。
那年轻的官员早已好奇,立即接过来查看,只看了一眼,便望了一下徐然,眼神中九分诧异,一份惊喜,当下拈着纸张细细查看。
徐然写这玩意只用了一炷香时间,但他却用了至少半个时辰来看。
到了最后,场下围观群众纷纷叫着什么时候砍头,再不砍老子走了哈,听得徐然直摇头。
那王公子更加不耐烦,烦躁道:“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这一回何魁倒是没有解释,死死盯着主刑官,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忽然,主刑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注视着徐然,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徐然双手自写完后一直颤抖,见到这一画面,才紧紧攥成拳头,心知自己猜对了——
这位年轻官员是墨家子弟。
……
当日下午,春兴县大堂。
“杨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好歹说出来让下官们知晓知晓,总这么拖下去说不过去吧。”说话的是今日的监斩官之一,刑部主事刘自峰。
杨牧手中拿着遗书在大堂上慢慢踱步,一言不发。
王县令面色也不好看,却也只能好言好语道:“刘大人不要着急,大启律令,涉及官印者,一切刑名,无论时辰,即刻正法。”
“呵!你还知道律令呢?”刘自峰正在气头上,大声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即!刻!正!法!”
另外两名主刑官上前劝解,这案子涉及官印,大伙儿都想和和气气早点儿办完了事。
杨牧忽然驻足,道:“总之不是就地正法!”
“嘿,杨大人,你这不是抬杠嘛!”刘自峰快步上前要跟他理论,王县令死死拉住,陪笑道:“众位大人,息怒!息怒!无心之言!无心之言嘛……”
县衙大堂上一片吵闹,杨牧只视而不见,他在等一个解释,而且只能等到子时。按照启律,死囚不过夜,已经定了死罪的囚犯,必须当日解决,过了子时,任何人都回天乏术!
因此大启每年定死罪的人屈指可数,多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也大多是发配边疆修城墙了事,免得妄杀造孽,像徐家这样涉及官印的重大案件,官府才以雷霆手段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