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跟齐唯民也相识将近三十载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大表哥,凡是大事上从来都不会糊涂,可是一旦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有了事,绝对是热血上了头。所以他自然是懒得与齐唯民计较,笑着说道:
“真不原谅你我会陪你坐在这里饮茶?跟外人我会算得清,跟你我怎么算?当初家里最难的时候,是姨夫和二姨帮我撑起了这个家,单单是这一份情意,你就算是做的再过火,我都不能咬着不放啊。
更何况当时我又没吃亏,挨打的是你,顶多就是师妹给我甩脸子罢了,可以理解。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对了,我有日子没去看二姨了,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齐唯民笑了笑,吸溜了一口茶水,然后轻声说道:
“人老了,前两年做完手术后,在精气神方面已经大不如前了。不过我私下里和我妈闲聊的时候,曾经问起过她的身后事,她的意思是要和马叔双穴葬在一起,最后我答应了,提前帮着他们张罗了一块墓地。”
叶晨透过茶室的窗户看向了外面,长叹了一声后说道:
“二姨因为齐唯义和齐小雅已经对齐家大失所望了,辛辛苦苦把子女拉扯长大,没曾想拉扯出两个仇人来,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情也都会心寒的。
姨夫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多数时间陪在二姨身边的就只有马叔。所以你也别去怪二姨,要说心里苦没谁比她更苦了。”
齐唯民神情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对着叶晨说道:
“其实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我,上学那会儿你就跟我说过,说我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太娇纵了,星宇也时不时的在我耳边念叨,可是我从来都没当过一回事儿。
最终还是被恶果找上门来了,家里的兄弟阋墙,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这些年基本都不来往了。我都惭愧百年后去到下面,还怎么有脸去见我爸?”
叶晨在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其实说起姨夫和魏家这两姐妹的感情纠葛,不管是自己还是齐唯民都是心知肚明的,到最后两个女人都不在他身边,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他对着齐唯民说道:
“人这一辈子,哪来的那么多圆满?只要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也就足够了,别想太多,要不然就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对了,我可是听说星宇那边要被调去省电视台了,怎么样?调令下来了吗?”
提到常星宇,齐唯民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叶晨说道:
“具体我也没太问,不过听说是什么新闻中心副主任,人家的含金量可不次于你这个主任,你这个当师哥的这次算是被她给赶超了。”
叶晨不在意的笑了笑,用羹匙挖了一口桂花糕,放到嘴里抿了抿,然后说道:
“电视台的工作对于我来说,也就是种消遣,我这个人很佛系的,懒得去跟人勾心斗角,要不然还能有她什么事儿?虽说星宇很优秀,那也是我这个当师哥的给她发展机会,要不然你觉得她能出头?”
齐唯民知道叶晨没说假话,毕竟常星宇就在叶晨手下工作,他不止一次听妻子提起过,台里有意升任叶晨为副台长的,可是都被他给拒绝了,而且从不像别的台领导那样,下班后和人出去应酬,每天都是早早的回家。
齐唯民看着叶晨笑了笑,然后对他说道:
“你和南方不愧是夫妻俩,行事风格都差不多,遇事不争不抢。南方本来有希望更进一步的,可是她宁可放弃去临市当市长,也要留在金陵陪你,你们俩算是把人生给活明白了。”
和齐唯民分开后,过了没几天,常星宇就和宋清远一起找上门来,他们这对搭档也面临着拆伙了。叶晨一边给常星宇倒着茶,一边笑着问道:
“怎么样?调令下来了吗?”
常星宇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调令递到叶晨面前,然后说道:
“下来了,这周末唯民让我叫上你们两个,咱们去到我家里好好聚一下。”
叶晨看着手里的调令,然后笑着说道:
“确实值得咱们好好聚一下,省电视台新闻中心副主任,师妹啊,恭喜你,以后再不用看我这张讨嫌的脸工作了。”
“师哥!不带你这么记仇的,原谅唯民不原谅我是吧?”常星宇拉长了声音,有些娇嗔的说道。
几人笑谈了几句,常星宇和宋清远要起身离去,叶晨站起身来想送,结果刚走出几步,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后腰眼传来千斤重压,然后两眼一黑,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常星宇和齐唯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叶晨已经陷入了昏厥,两人赶忙俯下身,只见叶晨的脸色惨白,常星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宋清明反应快,直接掏出了手机叫了急救。
这一切叶晨因为陷入了昏迷,全然不知,只是在他身体出现异样,眼前发黑的时候,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艹,老子已经这么注意保养身体了,结果你还给老子来这套……
鼓楼医院急救科,经过大夫的确诊,叶晨被转到了肾内科,一系列尿常规,肾功能深化检查和肾脏超声的检查过后,大夫看着结果,神情有些凝重的对陪同前来的常星宇和宋清远说道:
“病人是尿毒症初期,建议立刻开始透析,越早越好,特别是早期开始腹膜透析,可以充分发挥原有肾功能的作用,效果会更理想一些。”
宋清远根本就没有犹豫,对着大夫说道:
“做,什么都给他安排上,我这边立刻办理住院手续!”
宋清远出了肾内科,赶忙一个电话拨给了项南方,告知了叶晨的病情。随即又给乔家的几个兄弟姊妹拨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来趟医院。
项南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市里的高中进行调研,得知叶晨发病住院,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要知道尿毒症这个病是属于顽疾的范畴,普通老百姓知道得了这种病,全都是闻之色变。
项南方是见惯大场面的,本以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可是这一次她还是失态了,匆匆和手下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就上了自己的座驾,让司机开车拉着自己,直奔鼓楼医院。
叶晨在混沌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朦胧中他好像看到端着杯茶,靠在藤椅上悠闲自得,也不知怎么了,茶杯没端稳,水漾了出来,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湿漉漉的。
叶晨费力的睁开了眼,耳边传来了女人哽咽的声音,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有人伏在他手背上在哭泣,叶晨的手轻微的活动了一下,那人有所感知,抬起了头,叶晨这才认出来,是乔三丽,此时她脸上满是泪痕,在叶晨的印象里,她从未哭得如此狼狈。
三丽看到叶晨苏醒了过来,忙不迭的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大哥,你醒了。”
叶晨看着这个从小饱经磨难的妹妹,扯起嘴角费力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三丽,我馋咱们小时候喝的鸡蛋羹了,带香油的那种。”
小时候家里的芦花每天下的蛋,都会被几兄妹攒起来,哪天乔祖望高兴了,就会让叶晨蒸碗鸡蛋羹,他自己分走一半,剩下的四个兄妹分。
乔三丽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她声音颤抖的对着叶晨说道:
“好,大哥,二哥就在外面,我现在就让他回去蒸!”
叶晨抬起手指轻轻的抹去三丽脸上的泪珠,然后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