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起身子，想看看金克丝究竟睡了没有。

“我没睡着。”金克丝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说话还有点哭腔。

赵安斜过身子，把左手搭在金克丝肩上，希望她能好受些：“如果心里有任何不痛快的话，就偷偷告诉我吧。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说不定我的经验能提供些建议。”

“不用。”金克丝答道。

“说说嘛。我猜是跟希尔科有关？”

金克丝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我小的时候，也有一个异常严厉的父亲。”赵安编故事的天赋派上了用场，“我身边别的小伙伴每天只需要砍三篓柴，他却要求我砍五篓。当时我还觉得他太过严苛，十分不理解他的要求。”

“后来啊，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发现，我成了同龄人里跑得最快，跳的最高的那个人。”

“再后来，艾欧尼亚的刺客大师要寻找继承人，便选中了表现最突出的我。那时候我才开始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

故事讲完，金克丝还是闷闷不乐。

“你不懂，老师。希尔科……他做的和你爸爸不一样。”

金克丝的肩膀在颤抖，恐怕她还在偷偷抹眼泪。

“希尔科做了什么？”问题刚出口，赵安就后悔不能把话收回来。

希尔科做了什么，看过剧情的赵安再清楚不过了。

去憎恨！去变强！去解放天性！

他要让金克丝对过去产生仇恨的同时，又让她切记，是谁对她的好。

听起来像是感情中的PUA。

感情中PUA一方索要的是钱，希尔科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但跟PUA最大的一点不同，那就是：PUA的一方对对方没有任何感情乃至同情；而希尔科，他在渴望掌控金克丝的同时，又有对她发自内心的父爱。

掌控和父爱，听起来很矛盾，实际上不冲突。希尔科能集这两种矛盾的感情于一身，而且拎得清孰轻孰重，才造就了这个拥有独特魅力圈粉无数的反派。

魅力归魅力，他的言行，即便是出于父爱，却也对金克丝的内心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金克丝未来能成为一个癫狂的罪犯，希尔科功不可没。

“他，他让我看到那些画……粉色短发的小女孩儿。然后又抱着我……”金克丝的声音发颤，这些不好的回忆让她产生了极度的痛苦。

“嘘……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赵安打断了金克丝的回忆。

他怜爱地摸着金克丝的头，手指从头顶一直滑过长长的辫子尾。

赵安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亲自去找希尔科，跟他探讨下金克丝的心理教育问题。

但理性与情商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金克丝只是自己的学生，希尔科是她的父亲，赵安去找希尔科理论教育，就好比穿越前，高中的班主任去学生家访告诉你的教育方式不行一样。

即便老师说的是事实，社会经历的积累，也会导致家长不但不会采纳你的建议，甚至还会觉得这个老师精神不好的情况。

更何况，希尔科是自己的恩人，也是自己的上司，这种方式确实欠妥。

“清官难断家务事诶……”

再回过神来，金克丝面朝着自己，居然已经睡着了。

哭真的是很费精力的一件事。

睡着的金克丝让赵安想起了外婆家的小猫咪，外婆织毛衣的时候，那只小狸花猫总会趴在外婆的膝盖上，或是趴在暖气炉上，乖巧地眯着眼。

每次赵安去外婆家玩的时候，他都会从猫的头顶一直捋到猫尾尖。人们都说猫尾是猫全身最敏感的部位，碰不得。但赵安抚摸它尾巴的时候，它不仅没反抗，反而一脸享受。

赵安担心自己睡着后会把金克丝身上的那部分被子抢走，所以他轻轻抽出金克丝脖子底下枕着的胳膊，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帮金克丝掖好了被角。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用这句话形容沉睡中的金克丝再合适不过。她的五官和身材简直就是造物主用尺子一寸寸丈量后捏出来的。金克丝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今天就不清晨喊她起床训练了吧，赵安心想，这么一折腾她肯定累的厉害。小孩子又处在长个子的时候，就让她睡个自然醒吧。

距离天明还早，百无聊赖的赵安披上一件风衣，打算离开驻地。

去街上随便逛逛，顺便检查下附近的安保情况，赵安心想。

这个点的希尔科应该也在睡梦中吧。

其实如果有机会，赵安还挺想看看，睡着的希尔科是什么样的。

都说女儿随爹，睡着的希尔科会不会跟金克丝一样，收敛起了白日的一身倒刺，温柔得像只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