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着心绪。
只听那亲兵小校迟疑,说道:“节帅,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多,现不知府上什么情况,不若请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人相援。”
王子腾脸上怒气翻涌,喝道:“那就快去!”
那亲兵小校不再多言,领着几个兵丁,出了户部官衙。
王子腾领着另外的亲兵,也出了户部衙门,骑马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西城门,立威营千户崔进以及手下一众将校,近一千五百军卒在城楼上方居高临下,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大批身着澹黄色军服的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及红翎黑袍的锦衣府缇骑如潮水涌现,由远及近。
大约有六千人。
五城兵马司东西两指挥,一千五百人,锦衣府缇骑四千五百人。
为首一马当先者,赫然是东城指挥谢再义,身边儿陪同则是西城指挥沉炎,身后跟着锦衣都指挥同知纪英田以及锦衣府的几位千户。
至于曲朗则率着另外一队锦衣卫缇骑,与中城副指挥董迁领着五城兵马司兵丁,接管南北东三城防务。
城中锦衣府的缇骑出动,在京中由几位千户,把守重要街口,谨防原裁汰军卒响应作乱。
“立威营将士听着!本官是东城指挥谢再义,奉天子之命接管西城防务,尔等速速让开路途!”谢再义骑在马上,看着城门楼上一众张弓以待的立威营将校,沉喝道。
身后五城兵马丁与锦衣缇骑,同样长刀出鞘,张弓搭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千户崔进目光闪烁,在垛口处,高声道:“我等也奉兵部令,独守西城门,五城兵马司不得妨碍军务!”
谢再义冷笑一声,喝道:“尔好大的胆子,敢伪造兵部之令,天子锦衣亲军在此,是要造反吗?”
“我等不是造反,是清君侧!兄弟们,杀了王子腾,我们才能杀出一条活路!”见湖弄来人不过,甚至身后军卒见了锦衣府缇骑,面见动摇之色,千户崔进连忙高声喝道:“放箭!!!”
“反贼!”谢再义冷哼一声,飞快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弓箭,捻出一根箭失,就向城门楼搭话的将校迎面射去。
“刺”
一道破空之音响起,带着刺耳的尖啸。
崔进童孔一缩,面色大变,连忙低头,只觉头上范阳笠尖“卡察”一声,已被射中。
心头一凛,高声道:“放箭,放箭!”
而这时,随着崔进一声令下,不少立威营军卒开弓放箭,双方对射,一时间闷哼声响起。
五城兵马司兵丁,平时职事多是缉盗捕寇,箭术比之罗锐麾下的立威营差了一筹,再加上立威营依托城墙俯射,居高临下,终究有些吃亏,尤其是沉炎西城所部,有不少中箭倒地,伤亡惨重。
不过,锦衣缇骑连同五城兵马司兵丁所部以箭失数目则弥补了差距。
谢再义面色冷幽,骑在马上,捻起三根箭失,向着城头的士卒射去,每次皆有中箭之敌落下,压制的一片区域不敢冒头儿。
双方对射了一会儿,互有伤亡。
“上盾牌,冲向马道,杀上城楼!”谢再义见着如此拖延不是办法,怒喝一声,率先举起盾牌,打马而起,身先士卒。
之后就是大批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及锦衣缇骑,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发起冲锋,虽然伤亡加剧,但也逐渐接近了城门马道,这时已无法再行对射。
双方兵卒,短兵相接,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人数优势渐渐发挥出来,双方围绕城墙展开争夺、厮杀。
纪英田在缇骑之后,见着这一幕,脸色微变,咬了咬牙,冲锋上前。
一时间,双方冲撞厮杀,杀声震天。
城头之上,随着双方兵马混合在一起,再难射箭。
崔进高喝道:“兄弟们顶住,坚持一会儿,罗将军就来了!清君侧,杀王子腾啊!”
立威营将校士卒渐渐猬集在几处,而下方的锦衣缇骑则试图关闭城门。
而随着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缇骑在京城弹压局势,以及谢再义驰援西城,与立威营夺门之战传来的喊杀声传远,皇城根儿下的六部、寺、监衙司都知出了大事,京中哗然,流言四起。
各衙门派衙兵打听消息,而“清君侧,杀王子腾”的口号,也在神京城中传扬开来。
大明宫,偏殿中。
殿中暖意融融,恍若春夏,宫女、内监在廊柱旁的帏幔肃然侍立,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衮服,正襟危坐在御椅上,面如冠玉,威严目光掠向几位阁臣。
华盖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杨国昌,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韩癀,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以及文华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
这分明是一次内阁御前会议。
议题一是经略安抚司筹建以及边关整顿军务,二是清查盐务并稽查贪腐,三才是关于内阁补位之事。
经过一番上疏、挽留的戏码,原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告老还乡在不久前成为定局。
崇平帝这会儿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向李瓒,朗声说道:“李卿,俟京营整顿完毕,明年卿坐镇北方,就可着手整顿诸镇精兵,据王卿所言,边关吃空额也有近四成之数,向能实兵实额,朕又何愁边患?”
李瓒点了点头,道:“边关之将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臣以为整饬不可操之过急。”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下,正要出言。
然而,从外间进来一个内监,道:“陛下,腾骧左卫都指挥使徐升求见。”
正在议事的君臣,都是一愣。
崇平帝脸上笑意微凝,诧异了下,朗声道:“宣。”
不多时,一个身形魁伟,面容方直的大将,迈入殿中,向崇平帝行礼罢,沉声道:“圣上,锦衣府受云麾将军贾珩差遣来报,戍卫京营西城的立威营参将罗锐,率所部神枢骑卒,造反作乱,锦衣府知会四卫营及内卫诸班直宫门落钥,谨防生变,末将已信其言,紧急关闭宫门。”
此言一出,殿中几位阁臣,脸色倏变,惊疑不定。
如果不是锦衣府通知宫门落锁,众人几以为贾珩要图谋不轨。
崇平帝脸色倏变,喝道:“立威营造反?究竟怎么回事儿?云麾将军呢?”
徐升拱手道:“圣上,贾云麾已提天子剑,前往南城大营调兵,镇压耀武营叛乱。”
“不是立威营吗?怎么又牵涉到耀武营?”崇平帝敏锐察觉到其中变故,问道。
徐升朗声道:“据锦衣府所言,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因整军一事,与游击将军罗凯、潘庆等将校发生冲突,昨晚抓捕十余人,将之冻毙于辕门,恰逢其兄罗锐宿卫西城门,心怀怨恨,遂尽起精骑,杀往耀武营,打算扇动士卒,裹挟生乱,此事为云麾将军察知,已紧急着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缇骑接管防务,云麾将军亲至南城大营,调兵镇压叛乱!”
冷漠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却恍若晴天霹雳,在君臣心头“卡察”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