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说得挺有趣的。”周宴声挂上D档，驾车通过绿灯。

沈烟疑惑地看他，却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周宴声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极少能见到如此温暖的笑。

今天的午饭以及刚才这番话，都说明了他们俩拥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去。

沈烟很遗憾，她失去了这些美好而宝贵的记忆。

“今天晚饭想吃什么，吃点好的，然后得回老宅睡了。”

跟方锷共处一个屋檐下，于沈烟而言是极大的折磨，就算没有住在一栋楼里。

沈烟抿着唇思索半天，憋出三个字：“自助餐。”

能吃多久，吃多久。

——

临近夜里十点半，两人才回到老宅，沈烟先去了主楼看爷爷。

记忆中的老人家精神矍铄，说话做事都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但是这会儿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的老人，比起记忆中衰老了许多。

沈烟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偷走了许多东西，不单单是她宝贵的记忆，还有这些无法抓住的情愫。

看到沈烟进来，沈老爷子咳嗽了几声，依旧是记忆中的严肃，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微微直起腰：“烟烟回来了？”

沈烟坐到他身边，近乡情怯似地点头：“嗯……爷爷，我回家了。”

眼前的爷爷比她记忆中瘦削，苍白，五官都有着微妙的差别，沈烟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奇怪的语气和用词让老爷子倍感疑惑，怔愣片刻，才点头：“哦……不早了，今晚早点睡吧。”

“爷爷你也早点睡。”

“我在这里思考点事，马上就去睡了。”老人家摆摆手。

沈烟不再多言，起身正想离开，方锷突然大步流星地进了别墅，在看到沈烟的时候脚下顿了顿，但没有在意，快步走到沈老爷子身旁坐下。

“爸，冯柏他欺人太甚了……”

“我知道。”沈老爷子没等他继续说，就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

方锷愣住，顿时语塞。

沈烟已经站起来了，见状又坐了回去看戏。

“天雪是您的亲外孙女，冯柏在这么多高管面前这样诋毁天雪，这不是在打我们沈家的脸吗！他有把您放在眼里吗？”方锷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情绪激动地说道。

沈烟心想，你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没见爷爷这么困了还跑过来打扰老人家，也没见你真为别人考虑啊。

沈老爷子神色如常，身前的茶几上是一整块红木做的茶台，他夹了盏钧窑茶盏，用滚烫的茶水烫了一遍，然后翻过来倒入一盏红茶，推到方锷面前。

“坐下，陪我喝个茶。”

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但是方锷却脸色一凛，收起方才的愤怒，乖顺地坐到他身旁，像个真正的孝子一样。

“谢谢爸。”

沈烟顺势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眨了眨眼睛问：“爷爷，我也想喝茶。”

“你喝什么，等会儿晚上睡不着。”沈老爷子嗔怪地看她一眼。

沈烟嘻嘻一笑，方锷正好扭头看她，眼带不满。沈烟知道他不想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还让她看到笑话。

可这就是沈烟的墓地。

“方锷啊，这做人做事，就跟泡茶一样，得讲究水温，时机，快一秒，晚一秒，这一盏茶就被毁了。”沈老爷子呷了口茶，缓缓说道。

方锷赶紧也喝一口，连声附和：“是，爸说得对，爸泡得这一手好茶，时机和水温都把握得分毫不差啊。”

沈老爷子放下茶杯，道：“可是，不管是多讲究的水，火候，时机，都比不上茶叶本身的好坏啊。”

方锷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

沈烟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方锷瞪他一眼：“烟烟，你怎么还不回自己那？”

“我想多陪陪爷爷嘛。”沈烟装无辜。

沈老爷子莞尔，点点头，起身对方锷说道：“天雪不是那块料，混那圈子也不是什么好事，玩累了就赶紧回来。不如出国多学点东西，也比现在这样抛头露面丢脸来得强。”

虽然方锷不承认方天雪是在丢脸，但他不敢反驳。

他扶住老爷子，明白了冯柏的意思其实都是沈老爷子的本意，只能连连点头：“爸说得是，可是天雪那丫头不听劝啊。”

方锷鬓角都沁出汗来了，沈烟看他一副怒不敢言的样子，看戏的目的也达到了，乖乖地说道：“爷爷，那我回去睡觉了。”

沈老爷子点头：“嗯，别让宴声久等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沈烟顿时面红耳赤，小鹿乱窜似的跑到了副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