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明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江橙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半靠在红砖墙面上，百无聊赖地用脚踢着散落的小石块，直到沈长明走到她面前，她才回了魂，略微焦急道，“怎么样了？”

“警告观察。”沈长明望见对方一副叫紧张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吧，只是观察，可以撤销的。”

“那就好……”江橙橙倏尔问道，“那你的奖学金呢？”

“主任说，这件事的问题所在不在于我身上，所以不影响我的奖学金。”沈长明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实际上，刚刚教导主任说的是由于他和校外的小混混们有联系，并且对学校造成了部分不良影响，所以高三学年的奖学金名额将不会分发给他了。

沈长明并不想让江橙橙知道这件事，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一旦得知这件事，便又会方才一样，进去为他打抱不平。

最后这个处分学校也自然会看在江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警告销了。

但这绝不是沈长明想要的结果。

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因江橙橙而受到优待，就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这份优待会一直提醒他的身份，他们之间的鸿沟之大，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会为自己仅有的那份情愫染上利益的颜色。

这份情愫，是他全身上下最珍贵也是最干净的东西了。

容不得任何人亵渎，包括他自己。

江橙橙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便舒了一口长气，跟沈长明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倏尔，江橙橙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来不及问的疑惑，索性趁着现在四周无人，朝少年发问道，“那些混混为什么会来找你啊？他们好像和上次堵我们的那一批人是同样的人吧？”

沈长明脚步一顿，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道，“对，就是他们。”

“他们都是沈岳派来找我麻烦的。”

“沈岳？”江橙橙似乎在原作里没看见这个人的名字，至少她是没有半点印象的。

沈长明薄唇微抿，“我是沈家的私生子。”

江橙橙神情一愣，虽说她昨天就知道了这个秘闻，但当沈长明这么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时，内心还是略微错愕的，毕竟在她眼里，沈长明的警戒心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么来说，沈岳就是沈长明同父异母的兄长。

沈家家大业大，沈家当家的也是出了名的滥情花心，即使私生子一大堆，但也会给钱抚养，怎么到了沈长明这里，倒是抠的要命。

而且不仅连沈家家主这事做得奇怪，就连沈岳的做法也让江橙橙不明所以。自家里不受宠的私生姐妹一堆，不去欺负别人，偏要欺负最惨的那一个，是大少爷做久了脑子抽了吧。

沈长明像是猜到了江橙橙的疑问，继续淡声道，“我妈不是自愿跟沈琪廷在一起的。”

沈琪廷就是沈长明的生父，A市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的当家主人。

江橙橙望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那片方才还一片柔和的眉宇，此时被情绪的寒意凝住，带上一层阴影。她喉中一窒，脑海里浮现出昨晚江淮安和自己讲沈家时脸上流露的厌恶和不屑，以及此时沈长明眼底的冰冷和怨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你要是不讲也没关系……”江橙橙开口安抚道。

她还没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少年就自顾自说了当年关于沈家的所有事情。

沈长明的妈妈沈兰是某一个外企的工作人员，后来在酒局上和沈琪廷相识。当时沈琪廷对年轻漂亮的沈兰一见钟情，在遭到沈兰的拒绝后死缠烂打了许久，但沈兰一眼就知道这人心里藏着的弯弯绕绕，委婉拒绝了好几次。

变故就发生在公司的年终酒会上。

蓄谋已久的沈琪廷将被灌得烂醉的沈兰带回了酒店，一切悲剧的开端就始于此。

“为什么……不报警呢？”江橙橙陪沈长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声问道。

沈长明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好像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故事。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逼得江橙橙鼻头一酸，“沈家，太大了。”

江橙橙眼眶微红，那双漂亮的杏眼已然有泪光闪烁。

沈长明望着少女这副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想拂去对方眼角的泪意，可最后还是没能伸出手，只是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为了你可怜我才说这些的。”

江橙橙使劲摇了摇脑袋，神色认真道，“我才不是可怜你！”

沈长明没接话，只是转过头，望着远处湛蓝的天际继续讲述当年的事情。

沈兰尝试过各种办法试图让沈琪廷受到该得到的制裁，但如沈长明所言，沈家太大了，大到可以让沈兰竭尽全力发出的呐喊变得悄然无声。

沈兰最后在丢了工作，到处求援碰壁后放弃了。但在这时，她发现了更令她崩溃的事情——她有了沈琪廷的孩子。

沈兰不是没有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但当时她的身体状况异常糟糕，打掉这个孩子几乎能要了她的命。无奈之下，她还是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就是沈长明。

“对于我妈说，我是她第二憎恶的存在了吧。”沈长明轻声道，“如果没有我，她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但我却成为毁了我妈人生的最后一股推力。”

“她是恨我的，不然就不会故意等到我快要抓住她的时候跳下楼。”

江橙橙听到这里彻底憋不住了，急迫反驳道，“才不是这样呢！”

“长明，长明，长夜将明。沈长明，对于你的妈妈来说，你也是她那段黑暗人生里的希望。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恨你，但我能肯定，至少你妈妈还是爱着你的。”

否则就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长夜将明，这是一种何等珍贵的奢望。

江橙橙一脸严肃安慰人的样子倒是抚去了不少沈长明眼底的暗色。

但很快，他身上的戾气再度凝聚，继续道，“我和我妈一直都没要找沈家要过钱，沈家也没来找过我们。”

“直到初三我妈去世，沈司找到我，说想让我回沈家，接受沈家的培养，未来争取继承沈家。”

沈司是沈琪廷的父亲，也是沈家上一辈的当家家主，在原作前期里也有在一次商战里出现过，不过被江淮安打得屁滚尿流。

江橙橙不满地撇撇嘴，暗暗骂道，“老狐狸！”

说的好听点是继承家产，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找垫脚石，专门给沈岳铺路的。

堂堂三大家之一的沈家竟然没一个好东西，最老的那个是心眼多的要死的老狐狸，最小的那个是智力感人的少爷，而中间的那一个，则是净不干人事的色胚草包，属于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沈岳自从听到他爷爷来找我之后，就开始针对我，那些人就是他的杰作之一。真是愚蠢至极。”他说完冷笑一声。

江橙橙狠狠点头，握爪重声道，“大蠢货！”

“沈长明你可别上了他们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