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第二次谈判也很快开始了,谈判地点仍然在大教堂里,尽管阿尔斯兰对安多罗尼柯“专横跋扈”的性格大为不满,但仍然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这次谈判,尼基弗鲁斯依然坐在副座上。他并不是谈判的主持人。与上一次一样,他将以中立的态度对待这场因曼努埃尔皇帝的“目中无人”而挑起的不必要的争端。
“如果他安多罗尼柯的态度依然强硬呢?”尼基弗鲁斯问道。
阿尔斯兰深吸口气,斩钉截铁道:“那我们只能迎接战争了。”
“我不惧怕曼努埃尔,如果他亲自指挥,我毫无压力。”阿尔斯兰如是说,“我惧怕的是他手底下的诸多将军,这些人大多数资历丰富,且军事水平极高——对于我来说,他们的威胁远远比曼努埃尔更大。”
很快,双方的人马都来到了指定的地点。令人诧异的是,安多罗尼柯这次放弃了以往的高调的态度,转而用一种几乎是“委婉”的语气极力劝说着对面的大苏丹陛下。
“我请求……”安多罗尼柯几乎是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把接下来的话叙述出来,“我代表皇帝的旨意,请求大苏丹陛下,收回与美索不达米亚军阀的种种条约,并继续……臣服曼努埃尔皇帝。”
“作为弥补。皇帝许诺,每年将为大苏丹您送去200匹牛羊、40名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以及一份极其珍贵的和平协议。”
就在前几天,安多罗尼柯的态度还是咄咄逼人,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强令阿尔斯兰签署条约,但被拒绝;而现在,他再一次坐在了谈判桌上,却几乎是以“战败国”的态度乞求着两国之间的和平。
“这是他曼努埃尔重新规定的条约?”阿尔斯兰忽然向安多罗尼柯问道。
“是的。”安多罗尼柯羞愧地几乎垂下了脑袋,就好像他的国家真的已经战败了一样。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和谈的损失降至最低。
“哼。”得到确认后,阿尔斯兰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毫不顾虑对方的感受。大苏丹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尼基弗鲁斯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罗马帝国的国力远在罗姆苏丹国之上。而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曼努埃尔皇帝,竟然为了个人利益而令人签署这样一份耻辱的条约。
每年交付200头牛羊,40个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这看似不多,但都是从全国百姓中敲骨吸髓下的畸形产物,每一笔负担都重重地压在百姓身上,官僚和贵族们恨不得将他们最后的价值榨干,抢夺掉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条亚麻衣。
“在此之前,我在想,如果陛下执意要挑起战争……”阿尔斯兰一边讽刺着曼努埃尔的无能,一边强调着自己的军事能力,“那么,我一定会抵抗到底。我的军队都无比效忠于我,我会让他们在比提尼亚与皇帝的大军作战;在弗里几亚的多里莱乌姆展开一场不亚于当年十字军东征的惨烈会战;加拉提亚的安哥拉城将会成为两国为争夺萨卡里亚河的控制权而激战的最前线;阿塔莱亚的繁荣港口会被战火焚毁,老底嘉和更为遥远的士麦那都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
“我的大军来自本都、亚美尼亚、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甚至是更遥远的波斯和阿拉伯。无数的圣战者都渴望着建功立业,为此不惜倾家荡产;而你们的皇帝有什么?西方世界的法兰克蛮子?几个斯拉夫土着?然后是北欧的强盗?”
“我的大军将会轻而易举的攻打到比提尼亚的最西侧,占领尼西亚和尼科米底亚,直到马尔马拉海边——到时候,你们腐朽的皇帝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他会向上帝感谢我们突厥人没有几条船只,过不了海这件事。”
“大苏丹陛下,请您住嘴。”安多罗尼柯使出了最后的勇气,努力维护着这个古老国家的‘最后的尊严’,“您现在的话语,很可能会再度激怒罗马人的皇帝,使其刚刚的条约宣布无效。”
安多罗尼柯眼含泪水,“我的祖国也许已经不如当年,甚至只能算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但她的历史、文化依然长留于世;即使是你,也深受罗马的影响——这点,你必须肯定。”
“这可真是……”阿尔斯兰刚想说些什么,但接下来他罕见的沉默了。
不过正如安多罗尼柯所言,阿尔斯兰统治下的罗姆苏丹国,实际上也是一个高度希腊化的突厥国家。国家的统治者要么是希腊化的突厥贵族,要么就是希腊人自己,而信仰伊斯l教的突厥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个国家,希腊语就是上流语言,是贵族们用来相互交流的通用语言。
历史上,不少罗姆苏丹甚至信仰东正教。13世纪中叶,为逃避“蒙古天灾”的罗姆苏丹凯考斯二世逃到了君士坦丁堡,在这里他享用了一份由希腊人烤制的猪肉,以及塞浦路斯的葡萄酒。
但从13世纪下半叶开始,从花剌子模逃亡到小亚细亚的突厥难民,由于罗姆苏丹国政府的崩溃,这些更加野蛮的部落从而不受管控。
到了14世纪,随着罗马帝国在小亚细亚最后一块领地的丢失,
这片贫瘠的土地便迅速开启了“伊斯l化”的进程;到了15世纪,小亚细亚已经清一色的都是逊尼派穆斯l了,这些狂热的加齐武士成为了入侵欧洲的急先锋。
片刻后,他抬起头。这位大苏丹陛下向安多罗尼柯,更是向曼努埃尔送去了双重的信标,“如果皇帝想要和平,那和平自然会很快来临;但如果皇帝想要战争,那就来吧。对此我不在乎。如果罗马人执意要把我们突厥人赶出科尼亚,或是本都,卡帕多西亚,直到小亚细亚最东边……那就来吧!用火与剑,刀与矛,驱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