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周公之礼,总不能让......让礼部去教罢,”所说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懿宁太后说着说着,愈发的不太自在,语句也变得有些不顺畅,“皇帝他......尚不知此事之深浅......”
这话一出,莫说懿安太后脸上露出不少诧异,就连屏风后面藏着的坤安公主,脸上亦是露出不少讶色:
她自己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母亲已经言传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而皇帝婚期将近,居然对那种事情一窍不通?
坐在位上的懿安太后刚想指摘这生母未尽职责,却想到先帝离世之前,未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得干涉太子起居,眼前这位便是想插手也没地儿去,而懿宁太后解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先帝宾天,举国同哀,若是在丧期说什么宫娥、女官为皇帝开蒙之事,那便是天大的不敬,我自是不敢;如今国丧已除,此事却是迫在眉睫了。”
“储秀宫中,又不是没有宫娥,你自行挑选一番送予皇帝;若是哀家插手,怕会引得天子不悦。”
话虽这么说,但懿安太后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盘,能堂而皇之在天子身边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可不多得,自然要好好把握。
只是她拿不准童三娘为何把机会送到自己嘴边,才故作推脱看其作何解释。
“姐姐才是天子的母亲,此事又岂能不经姐姐之手?”
懿宁太后态度极尽谦卑,上来便先是一句天大的恭维,即使明知是假话,也让懿安太后听着十分舒坦,并不自觉的继续听了下去:
“且自先帝用兵西南以来,宫中的用度平白少了许多,民间采女入宫的数量也大不如前;为天子侍寝,身段、样貌、品性、年纪,诸样要求缺一不可,如今储秀宫中,寻不得合适人选。”
“我这承乾宫,亦数载未得新人,如何拿的出人......”佯做一番推脱之后,懿安太后自己停了下来,并转口问道:“莫非你是指那——犯官之女温氏?”
“姐姐所言不差,我正是此意,温氏如今桃李年华,最重要的年岁便极为合适;
年纪过小,无法引导皇帝;若是年纪长了,食髓知味之下,又难免劬劳天子。
寻常女子如她年纪,早已嫁做人妇;而她因家中变故,自小被先帝养在东宫,既读礼仪也晓经史,又为名门之后;如今观之,应当没有比其更好的人选了。”
这番话懿安太后也是赞同,宫中适合最给皇帝启蒙的,便是如今在承乾宫的温氏;她在先帝驾崩之时,趁乱将其带入宫中,也是希望一番教诲,将来能在皇帝身边插入颗棋子。
几番调训之下,温氏倒是还算配合,只是过程看起来太过顺利,让懿安太后有些怀疑其是不是虚与委蛇。
但事情迫在眉睫,已无更多时间;懿安太后想着反正是无本买卖,即使温氏在她这里逢场作戏,但有了承乾宫这份履历,皇帝心中怎么也会有一层芥蒂。
能让本属东宫之人不得天子信任,也算削了乾清宫一分力!
计较清楚之后,懿安太后也不再遮掩,径直吩咐道:
“既然三娘开口讨要,哀家岂有不允的道理,那便授之以司帷之官,命其侍天子枕席。”
帷有床帘之意,司帷女官的职责,自然不言而喻……
而懿宁太后听得此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口中称谢的同时,还不忘行个万福;懿安太后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其可以回宫了。
待到“不速之客”走后,坤安公主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钻出,顺势也要告退,却又被她母亲喊住:
“媄婵,哀家有一桩事情,需你明日去办。”
坤安公主苦笑着朝向自己母亲,脸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幅恭顺的样子;而太后也未拖沓,直接说出了事由:
“明日御门听政,那李云棠伤势未愈,应是不会上朝,你借着皇帝不在的功夫,看能不能将他带来承乾宫。”
一听是这事情,李媺婵暗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带来承乾宫......是做什么?”
“他在皇陵之中侍奉的好,哀家有赏;”说到“好”字之时,懿安太后咬字尤重,顿了一顿又续道,“可若在乾清宫赏赐,未免引得天子不虞,坏了他的君前恩宠。”
说罢,懿安太后彷佛感到身前隐隐作痛,恨意更加一分;她暗中将护甲套轻轻嵌在掌心之上,心里已经恨不得将李云棠碎尸万段:
这阉狗被一顿杖刑,说明失去了新皇的恩宠;此时不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