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的神色久久不能平静,过去,就像人内心的深渊,哪能轻易窥探?
“能,改变过去吗?”胡子阎王的声音有一丝不对劲。
“能啊,我就是这么死的。”陈时笑了笑。
他就是想改变过去以寻求生机,却扰乱了天地规则,以至于死的更加惨烈。
胡子阎王看了他良久,才缓缓坐下,道:“你想要什么?”
陈时蹙了蹙眉,感觉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我想忘记过去,重新投胎。”
“不行。”
陈时:?
这不在地府的业务范围之内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胡子阎王分析道:“昼夜有着时间的法则,一丝一毫的改变都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所以你改变过去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是昼夜的主人,所以你身上的过去也成了它要守护的一部分,不允许破坏。”
陈时心下冷笑,他讨厌束缚,哪怕是心爱的昼夜也不可以,青年冷淡了表情,突地抬手,“以我之名,与昼夜解除契约,还尔重归天地。”
大殿内安静无声,陈时一个人站在中间,举着一条手臂,看起来非常尴尬。
……
“有些天阶法宝认主灵魂,不可分离。”
“不可能。”陈时的眼中闪过了一点温暖,一点怀念,却只有那么一点,转瞬即逝,“昼夜本是我师父的法宝,她就是解除了契约才传给我的。”
阎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之后你可曾见过你师父?”
“她离开了。”
“天阶法宝有两种,一种主人死后才可易主,一种跟随着主人灵魂,转世便转世,魂飞魄散便湮没,昼夜明显是后一种,所以不可能有第二个主人。”
“你想说什么?”陈时皱眉,“昼夜确实是我师父的法宝。”
胡子阎王思索了一会儿,眼中浮现出了明悟和惊讶,“它不是……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陈时看了对方一会儿,笑了,“不想。”
胡子阎王愣住了,“你不遗憾?”
陈时又笑,“我遗憾的事情太多了,不想多生事端,只想投胎。”
“孟婆,他说的是真是假?”阎王显然是没料到这样的情况。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会心怀侥幸,变成鬼也不例外,地府数百年,没有哪个鬼会在看到希望时不抓住,一心想投胎的。
而且通过陈时的描述,他知道这个人曾努力的想活下去,且心有温情。
孟婆招招手,掌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本小册子,自顾自地翻看起来,这一幕看得陈时笑容微收,而听到孟婆说的话后,他没了表情。
“陈时,相依为命的师父离开,信任的仆人惨死,被亲妹妹厌恶,被辛苦保护着的同门排斥,挚友离心,遭遇背叛后掉落两生桥,在摔进金霓沼前使用昼夜,试图改变过去,最终爆体而亡,还连累了两个路人。”
阎王沉默了,陈时也沉默了。
如果只有一样遗憾,或许会念念不忘,可他运气不好,性格也不好,整个人生都由大大小小的遗憾和尴尬组成,千疮百孔。
陈时疲惫的叹了口气,再一次被击倒,“送我投胎吧。”
阎王没有理他,径自的翻着手中的一卷书,看了一会儿才道:“你有记忆就投不了胎,但我有个办法,能帮你破除限制。”
陈时看向了他,“条件?”
“帮我干活。”阎王道。
“那你亏了。”陈时无奈道:“我运气坏,可能连累地府。”
“我为你洗魂塑体,你的运道不会再受前世影响了。”
陈时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睛睁大,平静如水的内心终于泛起了波澜。
他一生都在反抗命运,却以失败和死亡告终,在掉落金霓沼,看着上方挚友没什么表情的脸,催动昼夜的时候,他就想过了,此番若能活下来,他不想再修仙,不想再争斗,只想寻一处安闲之所,平淡度过余生。
可他没有活下来。
到了地府,他又想,若是能投胎就好了,也许不是陈时就不会再有那样不公的气运,虽然不知道此时的愿望能否传递,但若有来世,他不会那么强势了,他想看书种田,好好生活。
本以为没有机会,所以也没有期待,能作为陈时去度过温暖平静的生活。
“好。”陈时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激动,道。
阎王深邃的眸直视着这个一生气运不济的人,点了点头,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很多不公平,但种因得果,总不至死了还受前尘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