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夜比夏天慢长了一些。
当夜影溜出天空,曙光上升时,白涔涔地闪亮,村子处在大山脚下,清晨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勤劳的村民们已经开始劳作。
习惯性早起的白芷,安安静静的穿戴好衣赏,走出房门,看了眼正喂鸡喂猪的娘亲,神色略动,心灰意冷的,又恢复冷漠,走出院门。
李婆子走出正院,就瞧见白芷这副死样子,直接开骂:“死丫头,跑那里玩去,没看见一堆的活?说你呢,死丫头,这作死的丫头,没教养!”
死丫头,还学会赌气不理人!
哼!算了,指着你嫁给冯地主家换银子,且放过你一回。
沈氏听见婆婆叫骂自己家白芷,又是心痛,白芷一晚上翻来覆去,天微亮才闭上眼,都是自己没用,看大嫂语里话里,公公也做主自己家白芷嫁冯地主家。
哎……昨晚都没用多少饭食,大清早的饿着肚子出门可怎么行,喊道:“白芷,还没用早饭,用过早饭在出门。”
见沈氏搭腔,李婆子气蒌子瞄准沈氏:“吃,吃什么吃,那来这么多粮食遭贱,还不快去做早饭!”
白芷未曾理会身后的叫骂,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那傻子的前一个媳妇,新伤加旧伤,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村子里传,那最早的旧伤有半年多之久。
是活活被打死,痛死的!
死!不可怕,可自己不要被打死,不要痛死!
要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
一路上,白芷冷着脸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的跑到月湖边,眼神冰冷,毫无生气的盯着湖面看了好一会儿,绝望的跳下去。
下游洗衣裳的妇人们看到一道身影跳下月湖,扯开嗓子立马大喊:“有人跳湖!”
这一嗓子,那些刚从家里出来,还扛着锄头、挑着担子的村人,也不去地里了,径直奔月湖而来;水边洗衣裳的媳妇婆子迅速丢下棒槌,蜂拥而至,湖边顿时人喊狗叫。
识水性的妇人,立马跳下湖,到也没费多大功夫,有两个妇人已经找到白芷,拖着抱出水面。
扒开湿漉漉的头发,定晴一瞧。
“是崔家二房的白芷!”
“白芷醒醒,白芷!”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跳湖寻死呀!”
靠湖生活的乡下人,都识得几招搭救落水的法子。
因是未嫁的闰女,男人们不便上前,指挥着妇人把白芷抱起来,手忙脚乱的挤压肚子,拍打后背,忙活好一阵,双眼紧闭的白芷无意识的吐出好大几口湖水。
崔家众人闻讯赶来。
沈氏看着一脸惨白的白芷躺在地方,心如绞痛,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芷儿,我的儿呀,你别吓娘,我们不嫁傻子,娘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我的芷儿,你可不能死呀!”
崔家二房两个男娃娃,蹲在
崔田柱一脸不知所措的蹲在一旁,接受众人指责、沈氏叫骂,抱头脑袋像个
闻言,众人炸开了锅。
“沈氏,你别弊着白芷,白芷呛着水,晕过去了。人没死。”
“崔家要把老二家白芷嫁给傻子?谁家的傻子?”
“难怪老老实实的闺女都跳湖寻死,这是没活路呀。”
“老崔家,就老二一家勤勤垦垦,是一窝子老实人。真的被逼到没活路,才寻死呀。”
“是呀,但凡有条活路,谁去死。”
“冯地主家?天哪,前一个媳妇就是活生生打死的。伺侯的丫环都打死了三个,现在放身边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小厮们。”
崔老汉听着众人议论,脸色黑如锅,解说道:“孩子没听清,就自己跑出来,是给她找了一户不愁吃穿的好人家。”
李婆子瞧着崔老汉死盯着自己,这是怨自己没办好事,只得咬牙切齿对着崔田柱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把人抱回去。”
众人的指责让崔田柱,老实巴交的汉子,甚是难堪;李婆子的安排,让他在迷糊中有了一个支点,立马将白芷抱起,往崔家院子跑去。
陈氏脸色阴沉的跟在人群后头,这死丫头竟敢跳湖寻死,平日里看着是个怯弱的,敢有这个主意,敢用寻死来逃僻婚事。
公爹素来是个好名声的,只怕这婚事有变故……不行,要找相公好好商议,一百五十两银子,老三家不愿帮忙,怎么凑也凑不出来,在凑不出来,就得卖田地了……
卖田地?公爹可一直说卖田地是破家之象。因着相公赌钱一事卖田地,这不让人说嘴一辈子,如何抬得起头!
况且,卖掉田地,以后还如何供宏才在县学念书。
拿白芷的婚事去换银子,最合适不过,没有比这更妥贴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