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他轻唤,慢慢拨开她散乱在额前的发。
他的心中好像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她说,可是他们之间,永远没有一个可以好好沟通的片刻。
“嗯?”秦长宁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皮早已沉重地垂下,困倦地难以睁开。
望着怀中此刻如绵羊一般温顺的女子,窦冲不禁心生几分怜惜。
屈突长宁,纵你一身武艺,也只是一个女子啊,为何凡事偏要逞强,为何非要在偏执中折磨着自己。
他动了动喉结,温柔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期盼,“放下好吗?”
“放下仇恨,也放过你自己。”
这句话,他一直想对她说,想了九年,都没有盼到一个能面对面交心的机会。
秦长宁正睡得迷糊,就听见耳边一个声音不停地唠叨着“放下”。
“我的手不是放下了吗。”她伸手呼啦着,迷迷糊糊地推开了他的长臂。
就在她双手乱动之时,一个冰凉且尖锐的东西,甩到了窦冲的床头。
这一下,他再也坐不住了,只觉胸口一阵刺痛,满腔的柔情在此刻都被手中的冰冷,寒透了。
他知道,他就知道。
不管时间过多久,她不会变,想杀他的执念,也不会变。
“屈突长宁,你真是连做梦都想杀了我啊!”
他一把将金簪扔在地上,簪柄砸地的声音,一下将秦长宁惊醒了。
她睁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在模糊之间,看见了自己今晚放在袖子里的金簪。
这人干什么呀!
这么值钱的东西,他扔它干什么呀!
秦长宁赶紧跳下床,伸手就要去捡金簪。
而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在窦冲看来,以为是她的再一次攻击。
他一下攥住了她的胳膊,那么用力,满眼心痛,“屈突长宁,你不杀了我,就不会死心了是吗!”
她被他抓得生疼,但他那近乎绝望的质问,却让她一下忘记了喊疼。
“我不是要杀你,这一个金簪……”她赶紧解释道。
“够了!你的谎话,我听得太多了!”她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冷地打断了。
那是她嫁进窦府的第六年,那天是她的生辰。
他提前两个月就找了全长安城最好的工匠,为她订制了这一个金簪,簪首是她最喜欢的玉兰花,双层金瓣,纹理清晰,雕刻精美,若花中君子,舞于簪柄。
他打听到,燕国贵族定亲,必以金簪为信物,承高贵吉祥之意,喻百年白头之好。
所以,在她进门的第六年,也是守孝期满之后,他想以她故乡的习俗,让她感受到,他真心求娶之意。
出乎他意料的,她竟欣然接受了。这一夜,她红衣长袖,金簪绾发,摆好了酒菜,邀他前来。他欣喜若狂,饮了很多酒,他以为,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红烛暖帐,春宵梦短,这一夜,她从了他。
似乎多年的等待,在那一夜,都变得值得了。
那一夜,是窦冲最幸福的一夜,也是他最心寒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