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绝依然闭着眼眸,淡淡道。
姜好一时无言,若是花绝还像之前那样端坐在书房里批改生杀大权,她或许便单刀直入地说了。
可现在这幅样子……
看着那昏沉地连眼皮都不愿再动一下的人,她难免有些不忍。
姜好抬手替他轻揉太阳穴,温声道:“没什么,就是宫里设宴见你没在,就想来看看你怎么了。”
一般来讲,胸口、腹部、太阳穴,这些都属于人体命脉,最为忌讳被非亲非故之人所触碰。
习武之人更甚。
可花绝,却无所顾忌,顺其自然地将自己的命门放在姜好手心。
他感受那圆润指腹带来的轻柔与温暖,心中疲乏霎时涌现,随口道:“我懒得去,一群阿谀奉承还要自持清高的嘴脸,本侯瞧着烦。”
姜好低头沉默,心里藏着旁事自然听不进去这些,思绪总是七拐八绕的。
她眨眨眼睛,想了下说词,还是问道:“近来……圣上总是在打压你,你……可有什么对策吗?”
花绝寂然,忽然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不会问了呢。”
他坐起身,靠着卧榻上的软枕,单膝弯曲撑着手臂,睁开眼睛一挑,道:“你是想跟我聊老六吧。”
那一双黑瞳寂静幽深,暗沉地似潮水下涌动的漩涡。
哪里还有半分迷糊样儿。
姜好一愣,丝毫没有察觉出神情转变,她被花绝突然挑起的话头猛地惊了一下。
他……已经把京师里的布控掌握到事无巨细了么。
要知道,她同齐羽至今才见过两次面,而且还都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
姜好敛下心思,淡淡开口道:“莫测难辨,圣上登基十年有余,可至今迟迟不见立其太子,表面相安无事,这私下夺储倒是愈演愈烈。”
“齐昭小人,不能相助,齐修背靠丞相,定不能允许外家强势,唯有齐羽……年纪小,无母系,若是辅佐称帝,可有从龙之功,尚无忧患。”
花绝听后一挑眉梢,低柔道:“看来,姜姜是打算效仿古时枭雄,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股肱之臣啊。”
姜好又是一愣,她下意识地摇摇头道:“我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择一位明主,无非是想保全三亲六眷,避免兔死狗烹罢了。”
花绝倚着卧榻后的金丝绒枕,右胳膊弯曲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他眼皮惺忪,慵懒地冷笑一声:“自古称帝者,史书记载千千万,可谁能言明,何为明主,何为昏君。说到底,不过刀俎与鱼肉之分别而已。”
姜好听后不禁深深地一叹,她无奈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问题是,道若不同,怎相为谋,哪怕亲朋……”
安家历代忠良,守山河,保黎民,憎小人,杀奸敌,视护国平天下为己任。
她若是做出什么有违朝纲的出格之事,估摸着第一个会站出来大义灭亲的,恐怕就是安家本家了吧。
“道不同……忠肝义胆,和大奸大恶……是么……”
花绝的大拇指摩挲过手上的大红玉扳指,唇角一勾,仿佛想起了什么天大的趣事一般,忽然露出一个艳丽妖冶的笑。
“呵呵呵呵……这算什么‘道不同’,一张人皮饰起两幅面孔,这难道不是常态吗。”
他的眼瞳浓郁幽深,似一滴黑墨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