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天空放晴,秋高气爽。
辰时四刻,乾清宫,御书房内。
端坐于桌案前的王迪,正在对着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位即将上任的三位总督面授机宜。
“兵,保家卫国戍边关…忠心与战力,这两者,缺一不可!”
“军户制度,依朕之见,有利亦有弊。不过现如今嘛,朕却不曾打算去改变当下这种现状。”
“军户的事,暂且可以先放一边。但是…三位爱卿应该也明白,自打太宗文皇帝薨天以后,我大明圣朝的对外政策,便从积极对外扩张,改为了消极缩边的应对策略。”
“可惜啊,这才过去了二十多年,因为朝廷上上下下一众人不务远略的缘故,边境军备废弛,变得是愈发严重。”
“更为可笑的是,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朕翻阅查看到的各种档案,却并未发现大明国力…或者应该说,是朝廷的财力,并未提升多少。”
“这里面是怎样的情况,三位爱卿的心里,应该都已知晓。”
“乡绅士子勾结当地官吏隐瞒土地与人口的事情…即将实施的新政,会将这些附着在大明帝国身上的毒瘤一一扫除。”
“但军户,却有所不同!”
“没了良田,普通民户,还能想点别的谋生出路养活全家。”
“但军户呢,没有屯田,再被将领克扣点粮饷,这些人想要填饱肚子保住自家性命的话,除了当逃兵跑到深山里面落草为寇,或是与奸人勾结从中谋取点利益,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还能干点什么?”
“以权谋私侵吞国家利益一事,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断绝。”
“边境的达官权贵、中高将领,依朕之见,或多或少、或直接或被动的,都做过占夺、欺隐、盗卖屯田的勾当……”
“当然了,屯田占了也无所谓,反正边境荒地多得是,只要士卒踏下心来肯开荒,总能找到适合种田的地。”
“问题是,良田占了且不说,连我大明朝的士卒,都被这些王八蛋给当成自家的免费苦力,私役操备军士,为其耕种地亩……”
“朕呢,昨日翻出来几本奏梳。”
“宣德八年呈至天子案前的奏梳…上梳之人,是山东巡按张聪。”
“十几年前的时候,张卿从辽东巡视期间便发现,山海关当值编制为一百三十人的军屯,当日驻守执勤的,仅剩下老弱五人而已…当值士卒缺额率,竟是高达九成五以上!”
“令朕可气又可笑的就是,领军军官曹勇,却只以一句俱有差遣便支吾了事……”
“朕就想知道,山海关如此重要乃至关乎到整个京师安危的关卡之地,还特么能有什么事,可以比驻守执勤防备外敌更加重要?”
“幸好当时有孙太后及时处置了此人,重新整治了山海关的军务。否则,一旦被敌人知晓了山海关的内里详情,那后果,朕都不敢去想。”…
“只不过,自宣德八年始,至今已是…又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
“正统八年期间,有监察御史告发宁夏总兵史昭等官私役精壮官军四千余名,托为围子手名色,全不差操,其下因而仿效,以致边备废弛,寇贼轻玩。”
“正统九年期间,镇守陕西都御史王文弹劾镇守延绥都督佥事王祯私占官军三百五十余人,不分拨二营守备。”
“这些,还仅仅只是被告发出来呈至天子案前的……”
“现如今的辽东…或者应该说,不光是辽东,应当是边境所有的屯堡重镇,将领私役士卒之风,据朕所知,已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御驾亲征期间,知晓此事过后,朕心生愤慨之际,更多的…则是满心的忧虑啊!”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众人皆以为且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的吗?”
拉拉个臭脸,面含怒意的王迪,狠狠拍了拍桌子。
就在这一瞬间,御书房内外,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