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他的言语举动,满朝文武不少人的视线,俱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于谦。
他直挺挺杵在那儿,夷然自若,不为外界纷扰所动。
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神情变化的于谦,仿佛压根就没听见御史王敞的弹劾谏言。不见他出列辩解,或是跪下请罪,只是一身正气地望着前方。
而王迪这边,有点出乎他预料的就是,他本以为都察院的这些御史还有六科给事中这些言官,肯定要迫不及待质问自己关于强国之策的事情呢。
哪曾想,这矛头竟是先指向了于谦。
“嗯,朕知道了…卿还有其它事情要奏吗?”
点了点头,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的王迪,给出一个不痛不痒的 淡淡答复。
他这种漫不经心的做派,当即就让下面许多留守在京的臣子们看傻了眼。
好嘛!
皇帝你难道忘了吗,就在你御驾亲征前,在这朝堂上,直言顶撞你反对御驾亲征的,可就是于谦啊!
皇帝你这变化,也忒大了吧!
内心很是震惊的许多臣子们,他们可没忘记,当初皇帝那一副气急败坏,非要弄死于谦不行的态度。…
那一幕,虽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在许多人看来,依旧是历历在目啊。
怎么出去溜达一圈打了个胜仗,于谦…他这就简在帝心了?
就算简在帝心,你这当皇帝的,也不能这么维护偏袒他吧!
就在许多臣子还处在傻眼愣神的状态,不少言官心中的怒气值,当即便暴涨至顶峰!
“陛下,臣有事要奏!”
区别于王敞中规中矩的讲话声音,紧随进谏之人,这猛然嚎出来的一嗓子,霎时间就提高了八度。
那震耳欲聋的洪亮嗓门,立即打断了不少臣子的傻眼愣神状态,也是在这一瞬间,驱散掉了王迪本就为数不多的瞌睡虫,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陛下御驾亲征,将国器私相授受于他人,且不加任何制约…此事,有违祖宗礼法!”
“大戴礼记盛德有云:故明堂,天法也礼度,德法也!”
“孔子家语执辔有云: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
“陛下,自古以来,天下之祸乱,皆生于无礼!”
“想那后汉世祖光武皇帝,其一世英名,不也是因为有违祖宗礼法,犯下滔天大错,继而导致后世祸患无穷!”
“是以,违背祖宗礼法,便是坏了法度,败了风俗!久之,天下荡然矣!”
“待到 满朝文武还有天下万民不知礼仪是为何物时…天下势必大乱!我圣朝世祚,必将不永!”
“陛下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圣朝败亡相属,生民涂炭吗?”
“臣,恳请陛下三思!”
慷慨激昂进谏之人,是王敞的同僚兼好友,向敬。
他二人,皆是正统十年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与旁人相比,自然是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眼见皇帝竟然如此无视自己的好友,向敬将早就准备好的进谏之言,麻溜地甩了出来。
在向敬看来,弹劾于谦是小事,告诫年轻皇帝本本分分遵守祖宗礼法才是真正的大事!
在他们这些臣子眼中,营造出海晏河清之景的仁宣二帝,那才是真正的好皇帝。
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这种一意孤行,耳根子听不见劝,动不动就兴兵打仗的皇帝,可是万万不能再出现了!
至于王迪嘛,当他耐心听完向敬讲出来的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谏言过后,到了这个时候,他岂能琢磨不过来其中的意思?
这帮喷…言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竟特么玩起了迂回策略,这是先拿于谦开刀,而后再直指自己啊。
静下心来稍微一想,王迪估么着……
这些言官,八成是想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待到议论新政时,好打着祖宗礼法不宜更改的大义名分,来驳斥自己的新政。
“嗯,卿说得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