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喜欢的不是我。”秋鸣垂下头,将碗中仅剩的一块肉吃下肚。
李青萝嗤笑一声,手捻着茶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人当真这么想?”见她脸上阴晴变换,秋鸣放下筷子,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当年嫁入王家,夫人也不曾后悔过?”
“你什么意思?”李青萝猛地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瞪视这个突然出现在女儿身边的男人。
秋鸣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背在脑后,没有回答她,转而又道:“女子若是真爱上了谁,旁人就算再好,再优秀,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路边的草木蚊虫,那位带你女儿一同离开王府的段公子如此,我亦是如此。”
“哼,不过是少时懵懂罢了,”李青萝听他这般说,心中全不以为然,“我原以为她出去这一趟,多少能看得比以往明白点儿,哪曾想还是没有半分清醒,若还任由她这般继续发展下去,那我才是害了她,错一次无所谓,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错下去。”
秋鸣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决定彻底摆明态度,“夫人之前所问,皆是你想听的,那些你不想的,我觉得还是趁早说清楚好,也省得浪费时间。”
“什么?”
“我有婚约,”秋鸣抬手露出腕上系着的八条红绳,“还不止一个。”
李青萝浑身冷冽的气势一滞,陡然间散发出浓烈的杀气,“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前脚赌咒发誓只爱一人,后脚就会将自己说出口的话忘得干干净净,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快活。”
“唉?”秋鸣张口想要反驳,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还真没什么资格辩解,索性听之任之,也好尽快撇清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
哪知李青萝只是气了一小会儿,不多时便恢复平静,“不过算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我女儿是正妻便好。”
正妻……
难怪她仍然惦念着段正淳,只可惜对方至死都没能如她所愿。
“这就更不可能了,”秋鸣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嗯,我上辈子命薄,老天爷见我可怜,这才让我有福能够被八位红颜知己挂念,所以在我家中,根本没有正妻侧室之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青萝彻底呆住了,这种随心所欲不顾刚理伦常的话语,竟真有人能说得出口?
但不知怎的,她心中居然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自己的女儿。
“我当然知道,”秋鸣起身准备离开,“我亏欠她们每一个人,还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亏欠得更多,既然如此,最起码的责任与名分,能给便要都给,我实在端不平一碗水,就全都泡进池子里好了,反正世人皆言男不道女,背后骂也是骂我,她们忍受莫大的委屈与我在一起,我还要惺惺作态,顺应天下规矩?那真是贱到没边儿了。”
“可……”
“夫人!”秋鸣转身正视李青萝,“王姑娘很好,或许我以后会动心,但你让我为了她弃其余女子不顾,这真的好么?”
李青萝还想再说,被秋鸣挥手阻止,随即发现他神色凝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腰间隐隐露出金光闪烁。
“庒内可有护卫把守?”秋鸣说着招手示意李青萝过来。
李青萝虽不明原委,但见他不似在玩笑,立即冷静了下来,几步跨到近前,小声回道:“外院有剑婢三十,后院均是普通婢女,其余各处还有暗哨十几,名哨二十几,身手与你相比算不得好,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
秋鸣听了她的描述,心中颇是惊讶,不过想想也是,秦红棉几次三番过来刺杀,是人都会小心谨慎些。
“院内应该是有歹人摸进来了,还请夫人先不要出声,我带你去将王姑娘救出来再说,”秋鸣伸出手,隔着衣服抓住李青萝的胳膊,“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被陌生男子碰触,还是一个晚辈,李青萝心下虽然羞恼,但事关女儿性命安危,便也没有拒绝,苦苦忍住内心不适,却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和刺激,恍惚间任由自己被他搀扶着冲出大厅。
王府内各处都挂着灯笼,可过道内却无一人把守,整个府中显得极为诡异,好似前世那些恐怖电影里的画面。
秋鸣顺着李青萝手指的方向,带着她快速穿行于屋宅之间,途中发现了几具剑婢的尸体,全都被人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看得李青萝浑身颤抖,背脊发凉,直到胳膊上传来一阵暖意,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夫人放心,明天会好起来的。”秋鸣对着李青萝微笑,见她僵硬的身子逐渐恢复,这才抬起头左右扫视一圈。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王语嫣居住的屋子外,这里明显已经被人控制,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去的血腥味儿。
还是经验太少。
秋鸣观察半天都没发现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只是隐约能够感觉到危险,无奈之下放弃了挨个解决的想法,扭头对李青萝道:“夫人,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王姑娘那边还请放心,我会将她救出来。”
李青萝抿起红唇点头答应,悄悄退到阴影里,手中拿着从剑婢尸体那里捡来的长剑,缓慢地调整呼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年轻人极为信任。
没了后顾之忧,秋鸣只感觉一阵轻松,脚下轻轻一点,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进院子里,当他即将触碰到房门时,又突然极速爆退。
看着陡然间炸裂的房门,无数道暗器钉在地面,秋鸣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身体一晃,险而又险地避开后面的偷袭。
那是一柄剑刃被漆成墨黑的长剑,夜晚若不仔细借着灯光去看,根本发现不了它,而那柄怪剑的主人倒是异常嚣张,一身血红色的贴身劲装,搭配上病态般的惨白肌肤,光是看着都让人心底发寒。
“咦?”本是万无一失的绝杀,就这样轻巧地被人躲过,红衣男子惊异地看了一眼秋鸣,随即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双眼绽放出精光,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条布巾,几下便把披散的头发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足以让万千怀春少女难以抗拒的妖异脸庞。
只不过秋鸣对此毫无兴趣,面对接二连三从四周冒出来的黑衣蒙面人,他也没功夫理会那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竖指成剑点在身前黑衣人的眉心,度厄剑意疯狂爆发,曾被剑玄嘲笑过的用法,如今来看也不是一无是处,内力凝结成的铁杵瞬间就将其大脑刺穿。
秋鸣看都不看对方七窍流血软倒在地的模样,脚下一旋,整个身体像是一缕青烟,沿着四周数人冲杀过来产生的空气乱流,似缓实快地飘到右侧,面对愕然怔在原地的三个黑衣蒙面人,一息之内连拍三掌。
他这每一掌都像是幻影般穿过刀剑格挡,避无可避地印在三个黑衣人的心口处。
流云掌法飘忽不定,真假难判,威力却是不小,三人胸口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强劲的内力贯穿身体时,竟发出如同山石崩裂般的砰砰响声。
眨眼间便倒下四名同伙,余下的黑衣人稍稍有些迟疑,秋鸣眼见有机可趁,哪里能够放过,双手忽地揣进袖口,随后猛地向外挥洒,十几道幽幽寒芒仿佛夜空中的流星,拖拽着道道冰蓝色线束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不过这些暗器并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秋鸣也清楚自己暗器练得最是不佳,没指望能杀掉这些人,只是想着利用它们把局面搞乱。
趁着那些黑衣人手忙脚乱地躲闪时,他冷笑着一头扎了进去,九天剑意的快,混合着紫玄剑意的力,不过眨眼之间,便又有五人被他一指划开要害,血水如同喷泉般涌出。
“退后!”手持怪剑的红衣人站在包围圈外始终未动,直至此时才开口。
他缓缓扭头看向秋鸣,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指尖,“苍岚那疯子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