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看着明显哭过的元春,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幅画面,“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儿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不得见人的去处,一想到这句,贾珠的火气就莫名的大,脸上却温柔着对元春道:“妹妹放心,哥哥绝不会同意送你到那种地方去。”
贾珠这话也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贾赦最先反应过来,呵斥道:“贾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当着这么长辈的面,什么时候到你做主了,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贾珍也被这个兄弟惊了下,没想到贾珠还有这一面,见贾赦开口说了之后,也接着道:“珠兄弟还是坐着听吧,长辈在此,我们这些晚辈的遵守就是,何况此事是老祖宗做的主。”
贾母从未被晚辈驳斥过,被贾珠那番姿态说了通,仿佛有点失神,此时回过神来有些生气,说道:“胡闹,虽是你亲妹妹,但等你回来也只是知会你一声,老爷太太都同意了,哪有你这个做儿子说话的份,念你刚考试回来,就不跟你计较了。”
贾珠当然知道此事是贾母做的主,要是像前世看书时那样,贾珠早夭,王夫人估计也同意送元春入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脸挣扎,说到底她的权力还是来自于贾母。
至于贾政,刚才说的话抱琴在来的路上已经跟他说了,挺好,贾珠也不指望这个“父亲”做更多了,红楼里两个儿子贾宝玉贾环没管教好就算了,两个女儿没保护住,元春死在宫里不明不白,探春被嫁去番邦和亲生死不知。
此事说服老太太才是关键,当贾珠正准备开口时,贾赦那阴恻恻地声音再度响起。
“生在国公府里,享受了十多年富贵,到了出力的时候自然要挺身而出。”
贾珠没理会贾赦的阴阳怪气,内心默默地给这个老东西记上一笔,酝酿好情绪之后,到贾母面前郑重跪下,声色并茂地说道:“老祖宗想的什么我也明白,可我贾家没有牺牲女儿的幸福去换取爷们安乐的道理,何况我这个荣国府长孙还在,虽爵位落不到我身上,但既然享受了这份富贵,自然要出一份力,哪有让妹妹先出头的道理,老太太这是将我置于何地啊。
何况那宫里向来是不可见人之地,吃人不吐骨头,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就算得一时恩宠,也不能长久,历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死在沙滩上。
我贾家的女儿即使不能都学姑姑那样,嫁给探花郎林姑父一样的人物、但也不能随便糟蹋了,将来死的不明不白也没个交代。
如果老太太执意如此,那趁大家都在这里,干脆今天就去东府祠堂把家分了,反正这荣国府迟早是琏二弟的,这富贵我们一房享受不起,早日搬出贾府,只是分了家,元春妹妹的事就休要再提了。
老爷太太,元春宝玉探春他们我也一并接出,自会将他们养大成人,老祖宗就不必记挂了,在荣国府这安心享乐。”
贾珠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一大通话狂轰乱炸下来,这一家老小听了,纷纷都愣在原地,离贾珠最近的贾母,没想到这个喜欢读书的孙子这么能说,脑袋现在嗡嗡的,只记得要生要死,分家,贾珠还要把他一房人包括她喜欢的宝玉带走,气的浑身发抖,鸳鸯忙在背后安抚,看向贾珠的眼神有些幽怨,同时内心也对贾珠这么维护元春感到羡慕,这样的才是好哥哥啊,不像自己的哥哥金文翔整天只会管自己要银子。
等贾母恢复正常,眼含热泪地哀声道:“只是进宫当个女史,怎么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嘛,我还没死呢,你就闹分家,如今不过是提个想法,又没真要把你妹妹送入宫、你疼爱你妹妹,我自小带到身边养大的就不疼了,真要分家我死了你爱怎么分就分,只是我在的时候不能再提了,还要把宝玉他们带走,要走你自己走,哪个都不许带,你既然能明白我的苦心,今后就该好好努力,不能学你这些叔伯兄弟,要对的起你说的这番话。
王夫人被贾珠这番饱含情绪的话给感动了,内心为刚才自己幻想元春入宫当了贵人,自己母凭女贵一事感到羞愧,看到身旁的女儿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为刚才贾珠说的宫里那些事感到后怕,想到这里不由地抱住元春,母女俩哭成一团,同时对有贾珠这么一个儿子/哥哥感到欣慰。
虽然对贾珠有了改观,但贾政还是被这个儿子惊到了,见贾母都被说服了,贾政本来想教训贾珠的心思也消了,只是略带威严地警告了贾珠一番,以后不能这样无礼地跟贾母说话。
天知道刚才贾珠说分家的时候贾赦多希望替贾母说同意,自己这一等将军还没贾珍的三等威烈将军过得舒服,要是把二房分出去,自己到时想怎么高乐就怎么高乐,爱养多少房小老婆就养多少。
看到二房的人和老太太在那里其乐融融的样子,元春入宫的事又被贾珠搅和了,贾赦一阵恶心,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荣禧堂。
贾珍见状,内心一叹可惜了,他真觉得元春进宫能成事,可惜他是东府的人,既然老太太都改变主意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打了一声招呼也随即离开了。
等这俩人离开,荣禧堂里只剩贾母和贾珠这房的人,贾母后知后觉起来,也就是自己老糊涂了,被这猢狲拿分家和软肋宝玉一吓,自己就答应了。分家这事自己没同意谁敢做,可贾珠说的那些宫里的事贾母又何尝不知,元春这性子确实也不适合宫斗,但自己不过是想为贾家以后增加一层保障罢了,唉,希望这些儿孙争气点吧,想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幽幽地看着贾珠。
贾珠心有所感,看着老太太回过神来想明白的样子,目光坚定道:“老祖宗不必伤感,贾家还没到靠女儿来换富贵的程度,即使能换来,这样的富贵也不能长久。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人人跑,这富贵还是自己亲手打下才用的安心。
贾母闻言泪流满面,紧紧捉着贾珠的手,哽咽道:“当初你太爷也是这么说的……
贾珠言语安慰着贾母,心里想着离去的贾赦贾珍二人,哼,爵位你们袭了去,却要我们的人牺牲,哪有这样的好事,与其爵位落到这些蛀虫身上浪费了,不如…………
月上柳梢。
在号舍三天没洗澡的贾珠正坐在木桶里泡着,眼帘垂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大事,两个身穿轻薄纱衣的丫鬟正在一旁搓澡。
良久,贾珠睁开双眼,脚下发力纵身从浴桶跳起,带起一阵水花,落在素云杜鹃身上,好像水墨画般,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山峰。
途中传来素云,杜鹃的惊呼声,爷,珠大奶奶还在等着呢!
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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