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走到厅来,只见一个戴着顶玄罗帽,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的公子哥就坐在首。
此人便是西门庆十兄弟中的老二应伯爵,应伯爵一见西门庆出来,忙与坐与下首的谢希大一同起身作揖道:“哥哥身子爽利了便好,可有日子没见着哥哥了。”
西门庆忙招手让他们坐下,早有小厮端茶递了几盘蒸梨枣、黄糕麋、宿蒸饼什么的点心走了来。
西门庆端起茶杯轻轻的拨弄着面的茶沫:“两位兄弟,我这几日身体不爽利,你们便也不来傍个影儿。”
应伯爵忙看向谢希大,似是不满得道:“何如?我就说哥哥要怪罪我们的哩。”
谢希大忙笑着抱拳对西门庆道:“哥哥勿怪,咱这也不知道成日都在忙些什么!这两只脚整日里跑个没闲,却还糊弄不这一张嘴哩。”
“说吧,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西门庆摆了摆手似有意若无意得道,两只眼的余光却偷偷打量着应伯爵与谢希大下。
这两人倒也人模狗样的,西门庆对他们二人的感官又好了几分,虽说他们平日里经常会从给西门庆介绍的那些营生里悄悄捞取些好处,但是如今的西门庆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甚至觉得这些事他们根本不必偷偷摸摸的来,直接大大方方的摊开来说就好,你给我寻门路,我从中与你些好处,这是双赢,很公平的啊,毕竟大家都要生活,比起那些个只会伸手跟你要银子接济的朋友,应伯爵与谢希大无疑要有出息得多。
当然也就西门庆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最重义气,他们又是结义兄弟,似这等还从义兄弟手中捞好处的事在当时无疑是令世人不齿的。
这边应伯爵见西门庆并未生气就笑道:“那李家院里的李娇儿让我顺便帮她问个安,哥哥可是好些了。她都心疼得恨不得门来亲看哥哥哩。”
应伯爵这话说的含蓄,其实他的意思是说李娇儿想你了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门。
西门庆皱了下眉,脑海中不禁浮起李娇儿那一副尊荣,这李娇儿是个暗娼,姿色虽然一般,但长得十分的丰腴就是肉感十足的意思,就冲这个西门庆将她长包着,他的前身也确实是承诺过要纳她过门,可是这一世的西门庆可不像一世的西门庆那般的饥不择食,女人丰满点挺好,但你长得也要再娇俏点,太一般了就无趣了!
当下见西门庆皱眉,这有着一颗玲珑心的应伯爵马就会意了,忙转口道:“昨日李娇儿寻弟弟过去,敢巧在她家院中瞧见个水灵的,却是那李娇儿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做桂姐儿。几时儿不见她,就出落的好不标致了。再过些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好看哩!昨日他妈再三向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笼她。’说不得明日还是哥哥喜欢的货儿哩。”
若是平时,这应伯爵显然是投其所好到了西门庆的心坎里,他是贪财,可贪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享受吗?像个葛兰台傻子似的只知道敛财不舍得享受的,那才真的是蠢货!
可是此时西门庆却还没有这心思,谁知道黑白无常答应自己的事靠不靠谱,他们毕竟是鬼帅啊,他们真要不给,难不成他还要真的去请个天师开坛做法吧?
那种两败俱伤的事只有蠢人才会干。
如今自己小命还悬着,可不是逛青楼的时候,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在一棵树吊死不是吗?
当下西门庆摆了摆手道:“这等事!等以后空闲了再去瞧瞧。只是如今哥哥这却还有一桩事,还要与两位贤弟说道说道。”
谢希大以为西门庆不信,接过来道:“哥哥不信?当真是生得有十分颜色。”
应伯爵却是心念一转只道是西门庆想说八弟卜志道突然就死了的事,忙打断谢希大的话道:“哥哥莫不是伤心前日卜志道兄弟突然就死了,哥哥放心,虽然哥哥重病在床,但咱几个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发送他出门。他娘子再三向我说,叫我拜谢哥哥哩。”
西门庆低头不语,这事西门庆却是不知的,那日他还没来,吊唁金是吴月娘让人送过去的,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吴月娘自是处置妥当。
至于卜志道死了吗?死了便死了吧,人走茶凉,西门庆本就对这么个人没多大印象,如今谁个还管他的死活。
他这辈子,不,他这八辈子,似乎从每次的投胎起就在琢磨着一件事,敛财!享受!不停地敛财!不停地享受!
能帮他敛财的都是爷,然后才是对他有用的才称得朋友!
哪怕对方是一个乞丐。
只要有用!
除了酒色财气,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东西了。
他就是这般的冷血,不会对谁都好。
他不怕残忍,该抹杀的就该抹杀。
他还很无情,该滚的滚,该留的留。
他永远都不会对谁真正交心,所谓的朋友或者女人,那些都只会在他离开后,将自己抛弃得一干二净罢了!
谢希大见西门庆沉默,只道西门庆思念卜志道心中感伤,便叹了一口气道:“咱兄弟十人,却又少他一个了。”
哪知那边应伯爵眼溜溜一转又笑道:“哥哥你这隔壁初来了个花二哥,原是京中花太监的亲侄,手里头攥着一股子滥钱,还花大价钱包着怡红院里的吴银儿。我与他甚是说得来,他初来乍到也是对哥哥甚是仰慕,咱不如邀他,补足这十兄弟哩?”
西门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使得!”
这花子虚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京中高干,他的叔父是宫里的大太监有些门路也攒下不少家当,他们花家的钱比起西门庆现在那是只多不少!
而且花子虚这打京中来的子弟,或许还识得些枪棒教头,你别看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东京城里这个教头那个教头的,真是一抓一大把,可是人家毕竟在京城里呆着,请他们来阳谷县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人家还真不一定乐意!
似花子虚这样在东京有点门路的,兴许还真能雇到个把个人过来!不说从他们身学些本事,雇在身边当个保镖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啊!
见西门庆同意,应伯爵拍着手笑道:“哥哥既允了,便叫小厮去请他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