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一句话过去,其人哭得更加厉害,一时之间居然不能止住。
刘禅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再去拉住他,而是任由他哭了一场,待到稍稍平静下来,才缓缓道:“卿不闻: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我们能做的便只是继续走下去罢了,其他的,且只能交给春秋。”
“陛下说得是。”其人再度跪地一礼,却是从地上爬起来,这时众人才看见他的模样。只见他身躯七尺有余,方脸宽额,五官犹如刀斧雕刻般棱角分明,须发浓密,目眸且锐且深邃,令人甫一见,便忍不住赞一声英姿飒爽。
只是那满身的血污分外显眼,便是黄皓都忍不住看了几眼。
“先说好,今日让你们来只是闲聊,却不必拘礼,有什么说什么便可。”
而刘禅却像是没发觉一般,轻轻甩了甩袖子,转头看了一圈,然后轻轻言道:“孟卿部现在可算安稳?赏赐浮财、伤员安置还有尸首可曾处置妥当了?”
孟琰擦掉泪珠,赶紧拱手恭敬道:“回禀陛下,臣来时便已经全部妥当。”
“那便好。”刘禅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向中军的方向走去,继续问道:“无论战前战后,允诺将士的便要兑现,不然下次征战却是要动摇军心的。”
孟琰闻言,只是顺势恭维:“陛下有此心,自当万胜。”
“孟卿久在东岸,不知对司马懿这人怎么看?”刘禅忽然一问,同时,眼睛灼灼地望了过去:“卿要如实说。”
孟琰额头上稍稍冒汗,犹豫了一下,便拱手道:“臣窃以为其人之风不逊古之名将!”
“这便是了。”刘禅微微颔首:“其人乃是我汉之大敌,其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安矣。”
众人纷纷大骇,便是孟琰都有些失神,便是没想到刘禅心中对司马懿如此重视。
但刘禅旋即肃然:“不说这个了,我让卿来是有意加卿征北将军,为王子均副贰,坐镇五丈原督褒斜、骆古、子午以及渭水北岸所有战事,不知卿可有什么想法?”
“......”孟琰瞬间呆住了。
且说今日他来此只以为是天子抚慰,哪里想到忽然砸过来一个官帽。
而此时,身后跟着的那几位年轻小将眼睛瞬间便红了。
征北将军啊!
蜀汉一朝,只有一人任过此职,名叫申耽。
这人不简单,世家豪族出身,更是隐隐割据上庸、西城一地近二十年,于魏蜀两国反复横跳,现在都还未死。
“臣自当肝脑涂地,为陛下效死!”孟琰只是稍作思索,便跪地俯首落泪。
“《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刘禅微微摆手,让他起身。“我却不要你效死,只要你看住此地便是大功一件。”
“五丈原地势险要,相父在此经营良久,我才有心打这一战,既然守住了,便当一直守下去,以作为北伐桥头所在。”
孟琰自然满口称是不已。
一言既罢,刘禅直接看向了身后其中一员小将:“霍卿。”
“臣在。”
“今日亲上战场可有什么想法?”
“臣只愿一生为我汉室江山征战!”
“那便好。”刘禅笑了一声,却是道:“且去王子均的无当飞军中为屯将,相府记室的事情便放下吧。”
“臣......谨诺!谢陛下隆恩!“
连续两人直接加官,却是让一行人的气氛稍稍火热了起来。
而这时,众人一边行一边说话,不知觉却是来到了士卒用餐的地方。
此地,早有许多甲士在狼吞虎咽。军中多鄙夫,这些甲士餐食的姿态,有箕踞、倚廊、席地盘腿等,且吧唧之声甚大,不绝于耳。而稍稍有点正型的却似乎都是督伯、随军小吏一般的人,只是寥寥无几,看到这么一行人走过来,却都是陡然一动,便跪地行礼。
刘禅连忙摆手,便要离开,却又注意到这些人的样貌有些奇特,却是走得远些才出口询问:“刚才可是突将部?”
“正是突将部。”这时一直跟在身后,便是连刘禅封官的时候都没有作声的王平却是踏前一步回道:“观其模样,应该是鄂姓一族的賨人,擅使狼牙棒,力大无穷。”
“哦?那比之无当飞军若何?”刘禅听得倒是有些感兴趣,随即便随口问道。
“列阵而对,无当飞军十胜;乱战而对,突将部十胜。”王平略微沉默了一下,便给出了这个答案。
刘禅微微颔首,这倒符合了双方的定位......
却说蜀汉建立至今,也是有些老底子的。
便是刚才由賨人组成的“突将部”、由叟人组成的“四部斯儿”、王平的无当飞军、姜维的虎步军、还有先帝的白毦兵以及诸葛武侯建立的连弩营都是顶尖的精锐部队。
“赵卿?”想到这里,刘禅却是再度开口。
“.....臣在。“
“今日你部死伤惨重,只余你一人,心中可有什么要说的?”
“臣.....无话可说!甘愿以死谢罪!”赵广直接跪地俯首。
“不要你死,你部的事情,包括前将军和平北将军都跟我说了,我这里不做评价,但给你一个选择,其一,就去刚才的賨人部中为队率待满三年,三年后复牙门将。其二,滚回成都去,保你一辈子无忧。”刘禅居高临下,缓缓而言。“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