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恒离开皇宫之后，便到集市上买了四两酒和半斤牛肉，漫步走回青云山上，来到三座坟前坐下。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时，这三座坟立在桃林之中，仿佛随着桃花瓣掉落时笑遍山岗。

“又是一年春天啊，百花齐放，百家也要到了争鸣的时候了。”

“方才我从御书房出来，女帝为杀拓跋震一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当然，我也只是开开玩笑，那五六十岁的老女人，看上去跟正值芳华的少女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武道的缘故。”

“嘿嘿，说到这，彤姐你肯定又要教训我了，让我别目无君主，要学会为君分忧，好歹那老女人跟我师出同门，昏庸不到哪去。”

“唉，可是啊，杀个区区拓跋震都得召集权臣来开会，到最后还没商量个所以然来，优柔寡断，不值一提。”

“女帝虽有天下太平之心，却无平天下之力，这种君主……算了，不说她了，我还是当个逍遥自在的书生舒服点。”

“张文煜你小子肯定要骂我胸无大志了，然后说一大堆吾辈儿郎应当舍生取义，以身报国，搏一个万世功名……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呐，忙忙碌碌活一辈子，有些时候倒不如多为自己而活。”

“像聂阳这憨货一样，难得糊涂，不就挺好？”

“对了文煜，听说聂阳到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向彤姐表白了，是真是假？不过这憨货也实在太蠢了，在死人堆上表白，连个合适地儿都不会挑，活该彤姐一辈子不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我又听说啊，彤姐最后答应他了，现在是你那颗榆木脑袋在他俩旁边闪闪发光，哈哈哈……”

顾守恒坐在三座坟前，不知是被酒呛出了眼泪，还是笑出了眼泪。

吃两片牛肉下酒，顾守恒单手撑着身体，望向天空，眯眼轻轻说道：

“其实这二十几年来，我心底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院长都不知道，今天借着酒劲，就跟你们说几句醉话吧。”

“我啊，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刚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变成婴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该怎么活下去？如果侥幸活下来的话，是苟着默默修行，还是找个班上？”

“好在啊，院长出现了，把我从太虚宗的莲花池里抱了回去，并给我取了顾守恒这个姓名。”

“我好像还记得，当时院长在我旁边嘀咕，说希望我以后做人要有恒心，做事要有耐心，千万别鲁莽行事。”

“他还说，希望我这辈子能平安一生，无忧无虑，要想也是多为自己想想，别总想着干出一番天大的事业来。”

“当时我就纳闷了，我一个朝九晚六的社畜，来到这个世界的梦想就是当个二世祖，别人招惹不了我，我也不去招惹别人，怎么会想不开要去跟人勾心斗角啊？那活着得多累啊。”

“可他是亚圣啊，儒道的一品亚圣，能够预知未来，看到他人的过去，这话总得信一半吧。”

“我有些时候暗暗琢磨，这老糊涂究竟知不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算了，不纠结了，知道便知道吧，反正现在孤苦伶仃一人，没准死了以后还能穿回去。”

“后来啊，这老糊涂天天教我读书习字，还想教我算数，我当时就想着人前显圣一波，搬出九九乘法表吓死他，但那时候只有两三岁，还是别整的太惊人了，所以推到十岁才搬出来。”

“记得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文煜鼻子上还挂着两行鼻涕，聂阳这傻大个哭着吵着要喝奶，也就彤姐乖乖站在一旁，但眼睛里的慌张害怕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哈。”

“当时我实在不想跟你们一块玩，太幼稚了，你们想想啊，让我一个快奔三的大老爷们跟你们几个小屁孩玩泥巴，说出去不得笑死人？”

“还是文煜胆大啊，敢去祸害书院里的先生和其他小屁孩，要不是老子把院长搬出来，你们三个就得挨罚了。”

“那时候书院天天鸡飞狗跳啊，先生们不敢打我，只能气得跑去跟院长告状，好在院长不搭理他们。”

“后来书院里的人见到咱们就躲远了，文煜就哈哈大笑说，从今往后，咱们天府四杰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名垂千古！”

“这中二的话一出来，老子当时差点没尬死，也就念在彤姐帮我洗衣服的份上，我才没揍文煜这臭小子。”

“好像也就那个时候开始，我才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没那么孤独了……”

“到了我十四岁，院长就不让我在书院里待着了，说什么我已经读完万卷书，该去行万里路了。”

“没办法，只能在你们仨羡慕的目光下，进江湖闯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