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生此时站在门内，一只脚已经要踏出去。

柳水生手握着拳，但凡李舜生执意离开，这事必然会以巨鲸帮烟消云散为终结。

柳水生是巨鲸帮的副帮主，能坐上副帮主之位，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只是因为他资历够老。

当年一起闯荡江湖的老兄弟，最后除了老帮主沈渊，能够全头全尾活到最后的，也就剩下他柳水生了。

其他的老兄弟不是在一次次搏杀中送了命，就是落得个残废，只能在帮内颐养天年，做个清闲宿老。

柳水生向来胆子不大，他在一众兄弟里是偏小的，又加上武艺进境缓慢，遇事向来不是冲在前面的，他只是帮兄弟们撑撑船，打打下手。

所以别人的名号都是响当当，听着就觉得威风，他只是“长篙客”，这还算好听的说法，其实不少人叫他“懦夫”。

“或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不配合我司缉查，更何况神仙丹一事不仅是朝堂的事，事关武林，抱歉。”

李舜生从来没有像这般，说这么多话，他向来孤独惯了，所以都是冷冰冰的行事说话，但他还是有那么几个朋友的，沈浪就是其一。

沈浪自然明白李舜生这番解释是对他说的，他此时正是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是朝堂职责和江湖大义，一方是故友亲近的家，他夹在其中，想转圜一下，也做不到。

李舜生走了，柳水生没能动手拦下，因为他被拦下了，拦下他的是沈浪。

赴宴的江湖众人也走了，他们需要尽快回各自门派，把相关神仙丹的消息传回门内。

白天还热闹的巨鲸帮一下子冷清下来了，客人走了，还有一些弟子，也偷偷逃了。

巨鲸帮明显是完了，留下来或许会被牵连，树倒猢狲散，这江南第一大帮派还未被朝堂和武林追责，已经注定要落寞下去了。

……

“听说了没，江南巨鲸帮帮主在自己寿宴上死了，听说是神仙丹吃多了。”

“什么？你连神仙丹都不知道！”

“朝堂和几个门派去巨鲸帮问责，结果你猜怎么着，整个帮派就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基本人去楼空了。”

“禁夜司那头疯狼已经被抓进大牢了，听说是沈渊侄子，巨鲸帮余孽逃了，只能拿他顶罪，也不知道那些巨鲸帮余孽会不会去救他。”

茶楼里，各种小道消息，天南海北都有人聊，更何况这“听雨轩”是江南府城里最好的茶楼。

柳水生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脸上涂抹了一些什么，显得蜡黄，长须已经刮去了，此时看来像是落难的羁旅客。

“听说陆波平还想为巨鲸帮辩护几句，被陆家老爷子派人抓回去了，现在被禁足在陆家。”

“这陆二公子也没有点眼力，这个事旁人避之不及，他还要往上凑，要我说陆家老爷子没打断他的腿，都是恩宠有加。”

柳水生胆子不大，武功也不佳，但他脑子好使，虽然不能说是巨鲸帮军师，但这些年遇事分析情况，做出决断都有参与。

从陆波平提出神仙丹，他就觉得不对劲，当时因为震惊，他慌乱中没反应过来，此事要是装作茫然不知，说不得也就过去了。

但陆波平一定有问题，陆波平会不会就是那个炼药者的势力中人，还是说那个炼药者落入了陆家手中。

巨鲸帮之变，沈渊之死，是不是陆家提前做了谋划，还是顺势而为给巨鲸帮推了一把？

柳水生一定要搞清楚，他退缩了一辈子，因为有人挡在前面，因为他有退路。

现在他无处可退，现在最后一个挡在身前的人也没了，他得自己去抗了，江湖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