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垫上的夙衡心中一紧。他只记得自己身为男子,个头大力气也大,容易引起守卫的警觉,却一时忘了自己是虞瑾若三年的丈夫,哪有身为丈夫看着妻子疼痛却坐视不理的道理!
他手脚暗自发力,随时准备站起身冲过去硬,不料,却听见那头传来虞瑾若哼哼唧唧的假哭声。
虞瑾若仍捂着肚子,突然鼻子一抽一抽带着哭腔道:“他?他巴不得本宫去死!本宫看你是里云人,告诉你也无妨,本宫冠着皇后的名头,过的却是奴婢的生活!他娶本宫是为了稳固皇权,在外人面前与本宫装作恩爱夫妻,私下从未正眼瞧过本宫。”
虞瑾若说着,摆出一副简直要落下泪来的可怜态,还装模作样地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又把头凑近窗口,压低声音道:“本宫嫁给三年,就被他打了三年,本宫先前怀胎三次,最久的已有半年,硬是让他拳打脚踢打没了。他如今被关在这儿,哪里顾得上本宫!”
虞瑾若试图挤出眼泪来,但她的功夫还不到家,挤巴了半天也没挤出东西。她有些紧张地抬眼瞧那守卫,谁知那守卫倒是眼泪汪汪。
“没想到玄朝皇后竟要受这等委屈!皇后,希望你来生投胎做拉伸的子民!”
“一定,一定……能先带本宫去找个郎中吗?本宫肚子真的很疼,怕是撑不到你们主教完成大业了……”
“你稍等一等,我去外头问一句。”守卫不再怀疑,调头小跑出去。
虞瑾若回头看看夙衡,夙衡竖了个大拇指,对她做了个口型:“强。”
那守卫很快便回来了,对她说:“只能你一个人出去,他不能动。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你到哪儿都有人盯着你。”
虞瑾若扶着墙,一脸痛苦地点点头。
守卫拿出钥匙开门。虞瑾若攥着簪子的那只手藏在袖子里开始出汗,她的心狂跳,谋杀夙衡时都没这么紧张。
“咔嗒”一声,门锁弹开,守卫从窗口往里瞄了一眼,看见夙衡仍坐在草垫上,放下心来,将门拉开。
说时迟那时快,虞瑾若使出了刺杀夙衡的那股劲儿,抽出簪子狠狠扎向守卫的左眼。
刹那间,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尖利刺耳的那一声自然来自守卫,他的左眼被虞瑾若刺穿,鲜血飞溅;短促颤抖的那一声则来自虞瑾若,利器扎进肉体的触感沿着玉簪传回她的手上,令她整个人手臂一麻,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被自己突袭的守卫。
就在她举起簪子的那一瞬间,草垫上的夙衡迅速起身,冲向门口,虽未能来得及制止住守卫的惨叫,但也飞快地将他控制住,在他脑后重重一击,那守卫抽搐了两下,软软地倒在地上。
夙衡转过头,只见被溅了一脸血珠的虞瑾若站在一旁,跟被人抽了魂儿似的两眼空洞,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几个守卫便冲了进来。带头的守卫刚大喊一声“怎么回事?”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
“上!捉活的!”那守卫大喝一声,几个守卫纷纷“唰”地将剑拔出来。夙衡飞快地弯腰,将地上那名守卫腰间别着的剑抽出来,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人,大喊一声:“虞瑾若,后退!”
虞瑾若双腿发软,但理智尚存,小跑几步躲到夙衡身后。
夙衡不着急出手,眼神凛冽,厉声道:“你们考虑清楚,你们如果伤了我们,你们的主教必定拿你们是问。你们知道自己勤勤恳恳唯命是从的结局是什么吗?毒天霸的目的是一把火烧了整个里云会馆,拿你们所有人的牺牲,换两国交战,他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我是玄朝皇帝,我出去是为了阻止他的疯狂计划。都让开。”
守卫面面相觑,既没让开,也不上前,双方僵持在那儿。他们心里清楚,夙衡说得没错,这帝后二人是极重要的人质,他们不敢真的动手;至于主教毒天霸的疯狂计划,他们虽不完全知情,但这段时间里云会馆各处布置的大量火药,早已让这些惟化坊的居民惶惶不安,却又不敢言语。
那个领头的守卫觉得自己此刻退缩会很丢面子,于是挥去这些犹豫的念头,大喊一声:“愣着干嘛?听他胡说八道吗?上!”说罢自己举剑冲了上去。
夙衡眼睛微眯了一下,没有丝毫迟疑,举起剑挡住他的进攻,在几招之后,看准了对方一个失误,便一剑贯穿了他的腹部。
几个守卫惊恐不已,夙衡身后的虞瑾若更是低低呼出了一声,然后飞快捂住了嘴。方才用簪子捅进别人眼球的那种触感又在她脑袋里闪现,她浑身一真恶心,眼眶鼻腔都发酸,眼泪不合时宜地漫上来。
夙衡冷着脸,用脚踹开串在剑上的守卫,顺势将剑拔出:“我说了,让开。我是玄朝皇帝,只有我出去,才能保住里云会馆不被毒天霸炸干净。还是,你们想今日就在此地用鲜血祭神?”
这些守卫平日在里云会馆并不需要同人打斗,剑法武艺本就很勉强,他们一看眼前情形,深知自己不是夙衡的对手。
“剑放在地上,手抱头,面对墙蹲下。我们出去以后,马上将人送去看郎中,这两个人都还有生还的希望。”
地牢里沉寂了片刻,终于,一个年轻守卫“咣啷”一声将剑扔在地上,按照夙衡的指示抱头蹲在墙边。一有人带头,其余的人都接连跟着做了。
“走。”夙衡回头,一把拉住虞瑾若的手,快步向地牢外走。
“我杀人了?”眼眶发红的虞瑾若忍不住喃喃道。
“你没有,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是照这个医疗水平,被我捅了一剑的那个能不能活就很难说。太医院应该能救,但他们里云的郎中我可不清楚。”
他们一路上至神殿,被一个里云守卫迎面撞上。那守卫双目圆瞪,正要大喊,被夙衡一个箭步按在墙上,那柄沾满鲜血的剑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
那守卫感觉脖子的皮肤一阵刺痛,垂眼一瞟,只见剑上鲜红一片,以为自己死了,当即翻了个白眼准备昏过去,被夙衡揪着衣领在墙上撞了一下,没昏成。
夙衡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喝到:“告诉我,引燃剩余火药的信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