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略高的山坡像个天然的堡垒,正中有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一群身着长袍头戴牛面之人一手持剑,一手挥舞着麈尾拂尘,正围着木台中间的篝火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看起来像是在行使某种巫咒之术。
篝火上不知覆了什么东西,一阵阵浓烈的烟雾腾空而起,飘向四周。
沈南玉动了动鼻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打量着四周的坡地,只见一些穿着迥异于大誉服饰的粗壮男人,分散在四处,手里握着马鞭,正驱赶着牛羊。
一切是那么的平静。
若不是知道这片土地数月前曾经历过一场严酷厮杀,足下某处便可能正埋着某具战死尸骸,眼前一切恐怕会让人误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了。
一个脸上长满了络腮胡显得有些苍老的人从营中走出,迎了上来。
见了晏裴野,便将手中代表身份的使节符递了过来,然后抬手施礼,自称是月支左使乌颜安达。
他操着不太标准的大誉官话说道:“恭迎尊贵的二公子,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晏裴野说道:“月支族不远千里,亲临朔州,慰我亡灵,互利边陲,实为大义之举。今日我镇西铁骑将士,在此迎请诸位,扬双边义举,安四方亡魂,以飨天恩!”
他身后的兵将高举戟戈,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惊得四处的牛羊纷纷蹿动,蹄踏四野,那些稍高些的蓬草都被踩扁了,却看不出山坡上隐藏着什么异样的踪迹。
但风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却让人避无可避。
这股浓浓的死亡气息让这支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队伍不由得都绷紧了脑中的弦。
蛮族之人果然是不可轻信!
但他们都只是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静候着晏裴野的号令。
晏裴野按捺住心中惊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望向那篝火中唱跳的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乌颜安达说道:“回禀二公子,这些都是我月支族灵巫长老,他们在开启亡魂召灵阵……此次我月支族在边境处收捡了数百具无主尸骨,皆做了妥帖安排,现在请长老做场法事,愿能超度亡灵,早往极乐……”
晏裴野点点头:“长老有劳了。”
乌颜安达笑道:”公子辛劳,不如往营帐中喝杯茶吧。”
晏裴野说道:“行程紧急,就不劳烦使者了,请我大誉将士遗骸出营吧。”
乌颜安达拍了拍手,一行人抬着几个大箱子出来。
晏裴野打开箱子一看,见是数个外观精巧的银盅:“这是什么?”
乌颜安达解释道:“那些残骸有些的经过日晒雨淋,已破损不堪,为保护逝者尊严,便就地焚烧了,这些是我族的盛灵盅,有养护幽魂之效,还请二公子原谅我族自作主张了。”
晏裴野说道:“贵族有心了,我大誉难表感激之意。大誉军中就等着我请回尊贵客人呢,到时一定要请使者多喝几杯朔州的烈酒……说起这亡魂召灵,我大誉也做了一些安排,正好要跟使者说说。寻北,把我带来的东西交给使者。”
沈南玉领着两个士兵将两车很厚实的包裹推了出来,向那使者说道:“这是大誉为尾祭统一准备的吉服,还请诸位使者换装,一会儿书典官会来登记列位的姓名籍贯,以便书写军籍。”
乌颜安达望着士兵打开包裹,见是一车的白藩,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做什么?”
晏裴野解释道:“此次大祭一是为了奠祭战亡将士,让亡魂神主归位,二是为了让丹心浩气长存,抚我浴血将士忧思,所以决定,将铁骑营中战死的无后将士军籍功名整理出来,以备选中的大祭之人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