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学堂外,沈南玉挎着篮子经过。
她往那窗棂里看了一眼,看到数个下人正在打扫清尘。
一袭白衣少年坐在檐下石凳上微寐,手里一卷书籍,落在了地面。
沈南玉上前拾起,见是一本经书,再抬眸时,那少年已经惊醒,正是晏元德。
沈南玉见他脸色青白,即便不用听费度那些耳目缭乱的教导,她也能辩出,这是先天不足不症。
“噢,多谢。”元德温言谢过,伸手接过经书。
堂堂一个世子,竟对下人如此礼待,南玉顿时心生好感,不由得展颜一笑:“世子在这睡觉?小心着凉了。”
晏元德看清她面容,呆了一瞬,醒过神时,不觉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微赧:“不碍事,府里最近太吵了,这里清静,在这避避。”
沈南玉问道:“世子,这义学堂什么时候能开学啊?”
晏元德说:“应该快了,按路程推算,明日便应到朔州地界了。”
母亲说,父亲十分看重这先生,以后会常常来听兄弟功课的,元德不由得十分期盼。
他自知身子弱,不能策马疆场,这对于一个戎马一生的父亲来说,不能不说是个遗憾,所以十分期盼在别的方面能让父亲高看一眼。
可惜,似乎,总有愿违。
晏元德悠悠叹了口气,见着沈南玉明亮的眸子,不由多了些说话的兴致。
“这园子很像我在渭州时住的地方,满园的海棠树,十分的清幽,有一次同父亲捉迷藏,我费尽了力气爬到了那海棠树上,父亲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后来不得不告饶了,我才从那树上闪出来,父亲怕我摔了,就在树下张开手臂让我往下跳,我闭上眼,从上面一跃而下,跳下来的一刹那,风呼呼而过,人好像随风起飞,好玩极了,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那园子也同这园子一样,静得有点可怕了。
父亲再不来海棠树下,从前两兄弟玩闹开心,现在也渐行渐远。
少年眼眶渐红,嘴唇死死咬住,绝不愿脆弱示人。
沈南玉看着晏元德那落寞的侧脸,不禁也思绪飘远。
长安城内已家破人亡,她是再也回不去与父亲绕膝欢乐的时光了。
一条破旧但清洗干净的棉布递过去,晏元德诧异地抬起头,四目相对,刹那间,似有温意的河流,从远方奔流而来,溶溶曳曳。
沈南玉对少年世子说道:“世子,您别害怕,风不来找你,你便去找风,到时王爷眼中便能看到驭风翱翔的世子了!”
晏元德摩梭着手中的棉布,望向沈南玉的黑眸有深雾涌起。
院子外一队巡逻兵卒经过。
沈南玉问道:“府里最近是生了什么事吗?这巡逻的兵卒好像减了人。”
晏元德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因为这朔州地处偏僻,那些士兵离乡背井,不是很适应,父王正在着力安抚……”
他见到沈南玉篮子里有些绿色的草,便问:“这是什么?拿来喂动物?”
沈南玉苦笑:“这是下人们吃的。”
晏元德惊讶:“匪夷所思,堂堂镇西王府,怎么能让人吃草?”
沈南玉说道:“不止我们府里下人,听说现在营里士卒也在吃这些了,一天只吃两餐,饭是稀的,里面掺着密密的麦草……”
晏元德一时惶然,脸上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