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笼之人见着沈南玉面颊上的红疹,想起刚才喊的“疫病”,虽然很饿,却依然有怕死的本能,于是退避三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疯老头有些得意地啃着那块干粮,嘴里不甘心地咒骂着。
沈南玉不清楚自己时醒时晕的过了多久,但看到笼中人饥饿的眼神便知道,再晕下去,或许不久便会如这些人所言被直接扔进乱葬坑,遭野狗分食。
那疯老头躲在沈南玉旁边三两口嚼下干粮,留了个尾巴块儿递过来时,神情中居然还带着点犹豫不舍,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剩一点给沈南玉。
沈南玉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讥讽道:“你不怕死吗?”
刚才这老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此时除了把自己的干粮吃尽,还连同打劫了沈南玉的那块,他已吃了个半饱,眼神里哪还有刚才那副垂垂老矣的可怜样。
疯老头嘴角裂了一下,似笑非笑:“你得了疫病,左右是个死,不如给我老头子留条活路。”
疫病可不是好惹的,传染的人,九死一生,看笼里人惊恐的眼神便能知道,沈南玉刚才那一嗓子逼退了这群人,却不知为何没有引来人伢贩子查看。
她一琢磨,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若是查看,说不定还得掏药石诊金,人伢贩子搜罗来这一笼操持着各种方言的人,只怕本就是想着速战速决挣笔快钱银两的,哪还愿给自己添麻烦,到时一笼人卖光,管他去了天南海北,谁还知道这里面有犯病的?
就如同一篓子好果里夹杂个把烂果,能混过去就混过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如草芥。
他们这一些人,连草芥也不如。
疯老头填了点肚子,鸡爪似的手指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说道:“看来今儿个这笼人又要遭贩主鞭子了。”
此时天已近黄昏,集市上的人渐渐要散去,果然人伢贩子满脸的不爽。
疯老头再次递过来手里剩的一点窝头沫沫,沈南玉接过疯老头手里那带着脏污的窝头,咬牙硬撑着胃里的那点恶心,心知若是再吐,她可能真就活不下去了。
“你刚在找谁?”
疯老头凑过来,颇有兴趣地问道。
“我家人。”
沈南玉用力咽下干硬的窝头,原本吃惯细粮的喉咙在流放的短短数月间就习惯了这咽下时如同割喉的粗粮。
“男的女的?若不在这块,男的就得上力士营去寻,女的就得上官伎营了……”
沈南玉顿了一下,心脏像被猛地被人捶了一下。
无论是力士营,还是官伎营,对她那个单纯而又体弱的弟弟而言,都意味着狼窝虎穴。
“这是哪?我们怎么到了这里的?”她问这疯老头。
“这是朔州啊……”
朔州便是流放之地的最后一站,紧挨着阳谷关,过了朔州便是荒无人烟的大漠,那里是蛮狄人的领地。
按道理,他们这些人此时应该在罪人所被安排去处的,不知怎地被囚在这牢笼中等待贱卖。
疯老头看出她的疑惑,直接说道:“连年战乱,这罪人所已经人满为患啊,这人伢市上的人都是各州各府发配来的人犯和匪帮掠来的奴隶。”
沈南玉道:“私下买卖官犯,这是死罪,不怕朝廷追责吗?”
疯老头吐了口唾沫:“哼,天高皇帝远,只要没人告发,谁会关心一个发配的犯人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