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着长刀的元楚,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阿颜察觉元楚的静默,收住了笑容,凝神望去。
青丝散落,少女回首。
锐利的长刀,青白的指节,微抿的朱唇,还有那……满是冷意的墨瞳,深不可测。
“……怎么了?”阿颜第一次见元楚露出这般冷肃的神情,只觉脊背渐渐爬上寒意。
元楚按刀的手指紧了一紧,她徐徐闭眼,似是克制,似是冷静。而当她再度抬眸时,已不见方才令人倍感压抑的冷漠。
“没什么。”她道。
阿颜莫名,视线微微下落,正瞥见了元楚手中的刀——刀尖点地,锋利至极,却为刀背向前。
也就是说,从方才的接刃到后来的追敌,元楚一直都是以刀背相迎。
阿颜错愕,似乎明白了元楚情绪变化的原因,然而她不解,亦辩驳似的急语:“你做什么?妇人之仁?他来行刺,而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愿伤他性命?”
元楚偏过头去,不作理会,只将手中之刃收回了刀鞘。
而身后阿颜却怒从中来,猛然起身,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元楚的肩:“你回答我,元楚。”
“你在想什么?怪我?”
“我何错之有?他人来犯我难道不当斩草除根?!”
她语气甚急,黛眉拧起,凤眸凛然。
而元楚沉默半晌,终是伸出手,拂下了阿颜落于自己肩上的柔荑。
她盯着阿颜,试图语气温和,然终究是带了一丝,微微的,难以掩饰的寒意:“你没有错,阿颜。”
“那你方才为何要以那般目光看我?!”阿颜并非愚昧之人,也不接受元楚现下刻意的安抚。
闻声,元楚微微颔首,墨瞳于幽微烛光下显得愈发沉肃,她对着阿颜,认真道:“阿颜,我不认为你有错。斩草除根是你的选择,我没有资格干涉。”
“但于我,阿颜,我不认为我有权力杀伐决断,不认为我可以擅自夺去他人性命。”
“我不认为你有错,是因为他今夜确是要伤你我性命,你无论如何回击我都不可以去干涉你。但是阿颜,同样的,如果可以,我想留他性命,也是我的选择。”
“阿颜,让人付出代价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置人于死地,这是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她的语气轻柔,却又果断至极不容置疑。
而见到她这般反应,阿颜却片刻无声,良久,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阿楚,我原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但现在想来,历经苦痛,背负仇恨的只有我罢了。而你,你定然不曾坠入过深渊,方能开口说出这般话语。”
不曾……坠入过深渊么?
如果疼爱了自己十七载的家人,被残忍杀害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为了甚至不知希望在何处的前路,连放声而哭都不能够,亦不算苦痛的话……
她看着阿颜,从后者的眼里读到了一丝落寞。
她缓缓伸手,解开腰间佩刀,递向面前的阿颜。
钟寒山五年修习,她原是先接触的剑法,最终却选择了长刀。只因双刃剑,青锋无情,相较之下,她更愿使用单刃之刀。
“阿颜。”元楚轻轻抽刀,目光温柔且坚定。
“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自己始终认为,拔刀,当是为了守护,而并非反击。”
正如当初她与那人所言一般,此行为守护,护至亲至爱,护天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