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话说到最后,话题又回到了萧天赐身上,让萧思君心下又是一阵唏嘘。
净明大师也看出萧思君心底的苦思,口称“善哉”,道:“小徒未来如何,皆是天意所致,若他没这个福缘,便是大罗金仙也帮不得他,萧居士不必挂怀。老衲在此耽误了萧居士良久,想来萧居士的朋友也等得心急了,不如就由老衲陪居士一同前往内堂可好?”
萧思君自然也明白净明大师是想让自己宽心,便应承道:“如此甚好。”
待二人入了内堂,见一同前来那姓牛的老者正和陈宁两人端坐两侧,各自紧绷着身子,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萧思君和净明大师都看得不明所以,萧思君上前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池墨茵正悠哉喝着茶水,听萧思君这么一问,笑道:“这老先生觉得你们走得太久,太无聊了,死活要去找你们。你这位洛大哥便想出个法子,说是两人口中各含一口茶水,端坐于此,口中水不能吐、不能咽,眼不能眨,身子不能动,看谁坚持得长便算是赢。”
萧思君看看陈宁,见他双眼已经布满血丝,似乎是长时间不眨眼所致;那老者虽然血丝少一些,但一直挤眉弄眼,恐怕是因为眼睛干涩难受。
他不禁点了点头,想来这么奇怪的方法也就是陈宁能想到。因而笑了两声:“也好也好,二位就比出个胜负来好了。”说罢大步向前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净明大师见二人这样,也忍俊不禁起来了,喃喃笑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治住牛兄。”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陈宁忽然“噗”的一声将口里的水都吐了出来,那一层水雾洋洋洒洒铺在了老者脸上,但老者仍旧执着于胜负,竟还是丝毫未动,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这一下倒是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只见陈宁用袖子遮住脸猛擦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冲老者道:“好了好了,还是你厉害,我输了。”
那老者听了,将口中水咽了下去,然后蹦起来笑道:“嘿嘿,我就说你小子肯定赢不过我,怎样,服了吗?”
陈宁看那老者得了便宜还卖乖,翻着白眼挥了挥袖子:“服了服了,一串糖葫芦是吧,等着办完事,我出去就给你买。”
那老者也不擦脸上的水,直接就眯起眼睛笑道:“小子可不许耍赖啊。”
“去去去……”陈宁挥着衣袖驱赶凑过来的老者。
萧思君突然看见了陈宁衣袖上有红黑掺杂的污渍,又想起他刚刚用衣袖擦脸,再隐隐约约看见他眼角上的眼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池墨茵在一旁悠哉喝着茶,笑道:“咱们这位太尉真不愧是久经战阵的人物,阴谋诡计多得很呢。”
看来池墨茵也知道陈宁的手段,更甚至这可能就是池墨茵的杰作也说不定。
于是萧思君伸出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问道:“你画的?”
池墨茵叠腿斜坐,将手中的茶盏优雅地放回桌上,笑道:“否则呢,还能有谁?”
萧思君点了点头。原来是池墨茵在陈宁眼皮上画了一双眼睛,还精细的用朱砂描出了血丝。
只是这眼睛竟瞒过了在场所有人,就是萧思君刚见到陈宁时也以为他是睁着眼睛的,看来池墨茵厉害的不仅是他的剑法和脾气,就连丹青功底也是一绝啊。
陈宁又哄了那老者一会,对方这才安静下来,陈宁也终于有时间来跟萧思君说上几句话。
他和池墨茵一同问了萧天赐的所在,萧思君长长叹出一口气,将净明大师讲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池墨茵听了一时不知所措,她是想安慰萧思君一句,但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因而斟酌半天,才怯怯言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萧大侠毕竟是天下第一高手,想来他只是想躲个清静罢了。”
萧思君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倒是陈宁低头思考了一会,忽而又问道:“马三爷言之凿凿说萧大哥在白马寺,想来告诉他消息的必是个在他看来极为可靠的人,而且现在这个传言已经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包括池宫主在内的一众高手似乎又深信不疑……那么这个传言到底是哪来的呢?”
萧思君听他这么问,也觉得有些奇怪。
说起来这些年间关于萧天赐的传闻也不是没有过,但哪一次都没有今日的阵仗,平日里大家听说萧天赐隐居南山也好北岭也罢,都只当个谣言一听了之,即便有好事之徒也不过三两个人罢了,却怎么今日竟然有这么多人都信了?
萧思君苦思冥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陈宁悠哉地转向池墨茵问道:“这么说来,池宫主是从哪知道这消息的呢?”
池墨茵叹了口气:“这消息在江湖上沸沸扬扬,本宫就是想不知道恐怕也难了。不过一开始本宫也不太相信,后来是龚师叔说这消息靠谱的。”说着便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龚长老。
龚长老冲几人拱手道:“这是老夫听官府中一位老友所说,那位老友性情耿直,绝非捕风捉影之人,因而老夫觉得可信,才告诉了茵儿。如今看来,倒是老夫少了些查证,害得茵儿白跑了一趟。”
池墨茵叹道:“这事也怪不得龚师叔,江湖上多少人都信了这谣言,你看人家真武门的掌门人不也过来了?”说着她还意味深长地瞟了萧思君一眼。
看着池墨茵嘴角勾起的笑容,萧思君一阵的无奈,要说别人是来凑个热闹,那身为萧天赐独子的萧思君就显得有点自乱阵脚了。
“啊,对了。”龚长老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说来那位老友还说,皇上要亲自派人来白马寺宣诏,请萧大侠重新出山。虽然之前的事情不真,但这件事情应当假不了。”
陈宁本来有些慵懒地坐在一边,听了这话突然弹起身子坐直,急问道:“这事还惊动了朝廷?”
龚长老点了点头道:“似乎如此。”
他那位老友是官府中的人,按龚长老意思还是个说话有谱的人物,所以即便萧天赐一事说错了,朝廷中的事情八成是不会错的。
陈宁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有皇上插手,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问题,毕竟萧天赐之前也算于朝廷有大功的人,如今面对魔教卷土重来之势,皇上急于请他出山也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那姓郭会来……”陈宁所说的自然就是大太监郭埙。原来他就是来传旨的人,这倒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但这也解释他为何能在朝中护卫下大摇大摆来到西京。
想必也是因为有皇上介入,萧天赐在寺中的消息才更加让人觉得可信吧。只是即便知道了这些,也还不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传出这些假消息的。
正在众人都各自思索着其中的关键到底在哪时,那姓牛的老者忽而闪入众人之间,“哇”的一声大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个激灵,池墨茵更是尖着嗓子“咦——”的一声叫了出来,但在进一步大叫之前压住了声音。
那老者看着众人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池墨茵则觉得刚刚自己反应过于失态而感到羞愤,一对耳朵都因而变得通红。
她看着老者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大笑不已,心中怒火猛然升起,拍桌大叫道:“你要干什么?现在我们在谈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