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了萧思君心中的疑问,那书生嘴角微微向上一勾:“这往事还有些后话,虽然镇子没了,但这却是南来北往的一条直道,要想绕过此处,不知要花去多少日子。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天色渐暗正走到此处,那一夜都别想找到投宿之所。因而啊,就有人看准了商机,在此处找了旧驿馆,开了这么家客栈。”
萧思君笑道:“这客栈掌柜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啊。”
那书生摆摆手道:“这客栈的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到了这里,开了客栈之后,便去山上找了那些匪寇,每月给他们钱财,这才保了平安。”
萧思君点了点头,莫说是山贼盗匪,就是一些名门正派也是以此为生的,收了附近村镇钱财,维护一方百姓平安,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了。
那书生继续道:“那些匪寇收了钱,也决计不伤害客栈的人,但若是客栈外的人可就另算了,于他们来说,但凡出了这门,便都是能抢的人。更何况若真是有钱人,莫说是那些匪寇,怕是当晚就被客栈掌柜连同小二等人洗劫一空了。”
“这……”听到这里,萧思君不禁楞了一下。难道自己进了个黑店?他眨了眨眼,才缓缓说道,“这难道没人管管吗?”
那书生摇头道:“谁会来管啊,客栈只劫钱财不伤人命,像兄台这等持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他们决计不敢出手,行商之人只需带上三两个保镖,也能保住平安。既然如此,在官府不管的情况下,谁又没事找事非得端了这八百多里唯一的客栈?只怕倒时反被人怨恨。”
萧思君点点头,明白了那书生的意思,若想客栈平安,必先剿了匪寇,只是官府不出兵,只凭三五个武林人士,如何跟千百个匪寇斗?因而此地也就一直如此无法无天了。
“可……官府为何不管?”萧思君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年朝廷连年对外出兵,这些匪寇又不劫官银军饷,官府也就自然懒得管他们了。”
萧思君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
那书生又道:“小生与兄台说这么多,其实无非是见兄台来时骑了一匹好马,怕被那些匪寇惦记上,这才来给兄台提个醒。”
萧思君拱手行礼道:“多谢足下提醒。在下与足下萍水相逢,足下却助在下良多,不若今日就由在下做东,只是这乡野小店,怕是没什么好吃食,还望足下见谅。”
那书生摇摇手中的扇子道:“兄台不必费心了,父亲常教导我日行一善,这就当小生结了个善缘,倘若日后有缘再见,必与兄台一醉方休。”说罢,他给萧思君行了礼,便迈步走出了客栈。
萧思君目送那书生走出客栈,再吃饱喝足后,找掌柜的要了个房间,上楼休息去了。他进了房间,在桌前坐定,又想起刚刚的书生,他记得那书生走出去时,脚下既轻且柔,步幅也不大,然而一步一趋间竟都配合着呼吸吐纳,进退有道,章法不乱,显然是某种轻功步法。然而这步法要是女孩用来,想必是步步生莲,美不胜收;但让男人用起来,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他转念又想到那书生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以显得声音低沉粗哑,再看他相貌举止,似乎是有意隐瞒其原本习惯,便猜测他会不会是女儿身。然而此事又不好当面询问,因而只能在心里留下个疑问了。
是夜三更时分,萧思君因为初次下山的兴奋而未能入眠。索性就坐在床上调节真气。正在一阶将尽,气息渐归平稳之时,忽听得窗外一声马嘶,萧思君猛然想起白日里那书生提到的匪寇,便一步跃出窗外,两步来到了马厩里,却见马厩中并无人影,也没有哪匹马被动过的痕迹。
心中忽而闪过一丝预感,莫不是……
萧思君赶紧抬头,果然看见自己房间中有人影闪动。不好,声东击西!脚下赶紧发力,只一跃便有丈余高度,再于墙面踏上两步,转瞬间便从窗口闪入房中。然而房中却没有人影,再看自己的包袱与长剑都已不翼而飞,这房中无外乎一门一窗,贼人从何而去可说不言自明。
萧思君不及多想,早已从房门窜了出去,脚下一点,便从二楼落到了一楼大厅的正中央。而他刚冲出房门时,便已见到一个身影从客栈正门一闪而过,没了踪影。萧思君急追出门,向身影逃走的方向望去,却只在茫茫夜色中见到一个隐约的影子向东而去。
好快的身法!萧思君心下暗暗赞叹。论及轻功,萧思君自认算不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此轻而易举盗走财物并逃之夭夭的人应当也没有几个,须知越是高深的轻功步法,便越是需要高深的内功作为奠基。
萧思君毫不停歇,将真气灌入双足,跨步发力便追了上去,此时使出的是一招“赤地神行”,据传这轻功源自夸父逐日,练至登峰造极可与落日齐头并进,所行之处尽为夕阳余晖所染,故称为“赤地神行”。却不意自己用尽全力,与那人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未见拉近,不过堪堪做到了个不相上下。
若只在大路上追逐,虽追不上,但也不至于被甩开,萧思君此时只怕对方进入一个颇为复杂的地形之中,那时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然而有时老天爷似是就喜欢开这么个玩笑,萧思君这思绪尚未甩去,便见得那身影忽地闪入一片树林之中。萧思君心下一凉,自己这点行囊怕是要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