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大年下,这一年过得阴霾重重,年初的那场车祸现在还拖着条烂尾巴根儿,杨二姊还是照往年一样开始准备年货。
这一年,杨二姊养了四头猪、三只羊,为给那难缠的三白眼筹钱,她卖掉两头猪一只羊。留下的两头猪舍不得全杀,挑出一只准备杀掉放在过年和冬天吃。附近的杀猪匠入冬以后都特别忙,年前更忙,好不容易才请来一位。杨二姊让张全胜在西侧的凉房架起一张褪猪案,火灶上烧好一大锅开水,等着拾掇猪。今年的猪杀得不顺利,老练的杀猪匠用一尺多长的长刀捅进去,那猪竟然挣脱捆绑,嚎叫着满院跑,呲得到处是鲜血。奔命的猪谁也抓不住,直等它血尽倒地才过去把它抬到猪案上,褪毛,剖腹,分切成块。杀猪匠也有些难为情,大概是今年太忙,人有些倦怠,往年他一刀进去猪的心便被剖成两半,一声不吭地顺利归天。杨二姊口中有词地念叨一会儿,就赶紧收拾起这大件年货。
快到小年时,杨二姊已经把年货准备齐全。南墙下的黑色陶瓷大瓮里堆满处理好的猪肉、鸡肉、豆腐,还有几个装满南瓜的铝饭盒,都冻得邦邦硬。西墙下的小凉房里摆着小山一样高的白馒头,红豆馅馒头,枣面人儿,个个被胭脂点出一身红梅花,滴油的黄米炸糕,外焦里白的炸油饼,各种扣碗,成卷土豆和绿豆粉条,都是杨二姊制作出来的。她仍坚持过完正月十五才做饭的老规矩,从除夕起的半个月里,只吃现成的。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干儿子罗广威照例来给老两口提前拜年。他跟张全胜合计,年前把老熟人们叫来吃个饭,顺便商量商量那事儿,看看大伙有啥解决的门道。被搞得心烦意乱的张家,很想有人能帮一把,就把请客的日子订在腊月二十五。
罗广威是在市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没告诉他亲生父母的情况,他的五官相貌有点像南方人。他跟张全胜小学起就是同学,初中也在一个班里。从小经常往张家跑,赶上吃饭杨二姊就让他一起吃,张全胜有啥好东西也给他分一点。他要结婚的时候,没有亲生父母给张罗,张世良与杨二姊担当起父母的事情。作采购经理的张世良亲自从东北给他买来木材打家具,还送给他几套景德镇瓷器当聘礼,让这个孤儿的婚礼办得很有排面,自那起,罗方威干脆就给张家二老当起干儿。
“我从小没爸妈,干爹干妈对我,真的是没得说,跟亲儿子差不多,这我永远都得记在心上。”罗广威见谁都会这样说。逢年过节,他一定会带着孩子媳妇提着东西来看老两口。
全胜发生这事情,他也知道,他自觉欠下张家这么多年人情,一点不回报毕竟过意不去,于是他想到张罗初中和技校的同学们过来商量。他们约好,年前在张世良的大院里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