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是业余专业级天文学爱好者。”
朱盛庸嘴角弯了弯。敏锐地捕捉新鲜的词汇——业余专业级。
“你们知道九大行星是哪九大吗?”人群中有人问。
“知道。按照离太阳的距离从近到远,它们依次为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好几个少年异口同声回答。
朱盛庸惊诧他们回答的完整性。要是让他说,他不见得会加上“按照离太阳的距离从近到远”这样的字眼。
“记住我的话,‘九大行星’早晚要变‘八大行星’,‘冥王星’早晚要划为‘矮行星’。”第一个挑起这个话头的少年自信地说道。
朱盛庸发现读高三的他,都不太不懂什么叫“矮行星”。没有脸去问,他就闷声听着,并预备回家后查资料。
“你们知道吗?我家对门那对小夫妻,他们下班后要上夜校。”
“那叫深造。”
“可他们学的内容,连我们学的都不如。”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千真万确!我阿娘的邻居们下班后也要读夜校。我阿娘说他们读夜校是为了涨工资。”
“不对!我妈妈说那些人之所以要去读夜校,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会。他们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好好坐在学校里读书。”
“那他们干什么去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露出笑容。朱盛庸也不由跟着笑。
少年们那种勇于发言、积极表达自我的气质,让紧张时就口吃的朱盛庸颇为羡慕。这些少年也让朱盛庸生出“后生可畏”的感受。
天色暗一些的时候,乒乓球台前的少年们散了场。他们很有礼貌地称呼朱盛庸“大哥哥”,人多口杂地说着“大哥哥再见”,挥挥手转了身。
乒乓球台前只剩下朱盛庸一个人。
刚才那些在这里谈天说地的少年们,他很可能一辈子不会再遇见。苍茫天地间,到处是一辈子不会产生交集的人们。所以,他何必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不必在乎小姨夫,也不必在乎大姨妈;他不必在乎邻居,也不必在乎同学。比起在乎他的父母,他更应该在乎自己的感觉。
平心而论,当初做了留下来陪外公的决定后,内心沉静很多,夜里也能睡着了。如果时光重来,相信他还会做相同的决定。既然无悔,就不必自我怀疑。
一番心里疏导之后,朱盛庸重获自信。
他骑上自行车,朝家的方向突飞猛进。还不到大人下班的时间,路上很空旷。他心血来潮,大撒把起来。
手平举起来,风从耳边吹过。
突然好想大声喊叫。想歌颂这充满力量的青春,以及,因未知而迷人的将来。
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他相信,在上海,即使比不上在美国的李礼刚,他至少会过上比父辈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