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额耶娘,老子跟你拼了!”韦三郎终于红了眼睛怒吼着就冲了来。
但,他实在不是打架的料,举着锄头就是不敢往牛二头砸,稍微一犹豫就被牛二当胸一脚踹倒,锄头当啷一声掉到了地。
然后牛二一哨棒敲在他胫骨,剧烈的疼痛让韦三在地打起了滚,他唯一能撑住的面子,就是尽量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牛二得意极了,他觉得自己风光极了,可就在此时,李二娘子跑了过来,保住胫骨乌青的韦三郎就开始嚎啕大哭。
“入你娘的,老子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这下轮到牛二破防了,他好像自己已经被带了绿帽子似的,顺手就从腰间掏出了长匕首,竟然是要下死手。
“牛二!”恰在此时,一声清亮爆喝从远处传来。
人群回头望去,之间远处山坡,一个挺秀的少年郎身穿青色劲装,牵着一匹战马,人马如龙、飒沓流星的走了过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三年不见,你小子倒是人模狗样抖起来了!”
其他人都还没看清楚来的少年郎是谁,只有牛二如遭雷击,他猛然惨叫一声。
“韦应彪?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在极西五省排行第五,但实际韦家行七,韦氏五彪中最小也是最有前途的韦应彪。
见到这样的杀神突然回来,牛二连哨棒和短刀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韦应彪立刻翻身马,一阵马蹄踢踏声,立刻就冲到了牛二背后,轻轻伸手一推,牛二就在地翻滚了起来。
随后韦应彪飞身下马,将牛二如同野狗般拖到父母和兄嫂面前,折下一根竹枝,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抽,只打的牛二披头散发、浑身青肿、惨叫连连。
被推倒在地的韦父立刻就爬了起来,看着小儿子挥动竹棍的英姿,笑得前俯后仰的。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打的牛二口鼻来血的时候,一阵铜锣声传来,远处打着一面面乡民们不认识旗帜的队伍正在涌来。
牛二看到了前边正在引路的,好像是他姐夫新阳巡检司的捕头,当即连爬带滚的奔了过去,添油加醋的告起了状。
按律,无辜殴伤他人可是有罪的,当然这得是大老爷愿意管这点小事的时候,它才是事。
所谓捕头,并不是明清时衙门的捕头,而是此时巡检司主官巡检的两个副手之一。
其中书记管巡检司下公文、策籍、后勤等,捕头就是主要负责在役捕兵也就是番义从管理的。
因此在乡间,一个捕头的权势可不算小,刚刚大笑的韦父又担忧了起来。
只不过,牛二今天注定要踢到铁板了,他的话才说完,捕头姐夫就身体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
“贺巡检,这牛二横行乡里,按律该如何处置啊?”一匹高头白马,脸庞有些黑的张贤景开口问道。
“脊仗一十,流串八千里。”贺巡检晃着满头冷汗高声回答道。
我张周就是这么豪横,一流放就是八千里,因为流放三千里的话,搞不好还没出国境线呢。
张贤景看着狼狈的牛二哈哈大笑,“虽然浑了点,但还是有胆气的,去了定远省波斯西南,也能做个守土的勇士。”
说完,这位未来的皇帝还轻轻瞟了牛二身边的姐夫捕头一眼,姐夫捕头浑身一抖,随后脸色惨白。
半晌,在贺巡检和乾县赵县令等杀人的眼神中,姐夫捕头缓缓跪下。
“四郎君,某治家无方不堪再留地方,幸得弓马枪棒未曾落下,不如就由下官押送牛二去定远吧。”
张贤景满意了,他点着头再次笑道:“果是国家勇士,某修书一封,尔等到了定远,只要好好干,不怕没有爵位。”
合该这捕头该糟,来的途中张贤景就受到锦衣亲卫的提报,这捕头多有欺压乡民的举动。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错,但架不住犯的多啊,张贤景正想回去就让地方法办他呢,正巧就撞门来了。
“不过四郎君,韦应彪也打了某妻弟,圣人常教导我等要秉公执法,今日也不可偏私也。”姐夫捕头还是个懂法律的。
不过,韦应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好叫捕头官人知晓,某家就在定远,根本不用发配。
至于脊仗,某有二十九阶中卫郎的阶官,乃是横班副使,按律可以出钱赎免。”
姐夫捕头的头垂了下去,再无半点话。
韦父此时兴奋了起来,就在远处一声声的呼唤着韦应彪。
中卫郎啊!在军,内可为亲、禁都虞侯,外可为卫所军指挥使,外放就是府州的兵马督监,由不得他不兴奋。
只不过,韦应彪这个属于横班副使的二十九阶中卫郎是在极西五省获得的,不能转回内地。
是作为在夏君夷民的藩国中攒资历和品级用的,对应起来大约等于一个大号君男或者大王三卫的副指挥使。
韦应彪没有马过去父亲那边,而是看着张贤景说道:“四郎君,臣以为,为了杜绝此等事体再发生,或可请官府于西征健儿门楣刻字以记,夸耀其夏君夷民的功勋。
若是欺压、殴打西征健儿家属,官府应予以重惩。”
张贤景第三次大笑了起来,韦应彪的提议虽然粗糙,但未必没有执行的可能。
他这次西征,打开了眼界,知道了往西去的空间是有多么的大,他自然也愿意为向西的夏君夷民多做一些保障。
“韦卿不愧是即将成为郑藩郡马的大才,果然有见地,吾会好好考虑的,你现在先回家和耶娘相聚吧。”
数日后,乾县新阳巡检司的乡民们才知道,原来韦家的老七韦应彪被郑国大王白从信看中,许了婚约,这次回来就是和父母商议的。
婚姻大事承父母之命嘛。
如果韦父不反对的话,韦应彪就会在神都的昭武学士府学习两年,然后回到河中,去与郑国大王白从信的第六女,郑藩白河郡主完婚,以后至少也是个君子甚至方伯的前程了。
一个农家少年,西去三年,不但能晋爵方伯,还能娶得王室的郡主,这对整个乾县,甚至是关中和全天下,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使得往西去建功立业,更受所有人欢迎。
一个月后,张贤景率部分西征军回到了神都洛阳,张鉊亲自出城迎接,为张贤景和将士们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并当场晋封张贤景为凉王。
这是张周国内的第一个亲王爵,意义非比寻常。
仪式的高潮,是大食哈里发穆提亲自在庆功宴的蹈舞,为他伴奏的,则是肥嘟嘟对生活极度满意的吐蕃最后一任赞普,赤旺徐赞。
至此,昔日与大唐并称的两大帝国吐蕃和大食,他们一起在这片曾孕育出汉唐,而今又孕育出了张周这种强大帝国的土地,奏乐蹈舞着。
五年后,乾元十三年,公元972年,历史的北宋赵匡胤开宝五年,泰山之巅。
我张圣人又老了五岁,今年正好六十岁,须发已经开始灰白,身形也不如以往挺直。
虽然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精力和体力,都不如以前了。
在他身边,曹三娘子延鼐已经六十八岁,原本绝美的婴儿肥脸甚至开始起了小块老年斑。
就连比张鉊小六岁的皇后曹延禧,都已经变成一个老妇人了。
特别是曹三娘子,年前就开始不停生病,若不是看到张鉊泰山封禅乃是她最后的愿望,以及可以见到儿子慕容信长,能不能撑到现在,都还是未知。
不过皇太子凉王张贤景还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九岁,而且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皇太子的身份,看起来挺沉稳的,没有急着位。
张鉊立于泰山之巅,回首往昔,后世的摩天大楼、电脑电灯在他脑海里已经非常模糊了,但他穿越来干了什么,却记得清清楚楚。
四十年了啊!自从他932年西行于阗,至今已经四十年了。
这四十年中,张鉊击败了无数的强敌。
喀喇汗国的萨克图汗、萨曼波斯的纳斯尔二世、天竺夏希的摩达波罗王,天竺巴利哈尔国王克里希拉二世。
甘州回鹘可汗药罗葛仁裕、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高昌回鹘可汗颉利毗加。
好哥哥契丹主耶律德光、阻卜大王咄撒葛、妄图最后反扑的断腕太后述律平。
一幕幕就像是在幻灯片一般张鉊眼前闪过,这四十年来不容易啊!
这些人都可以说是一时豪杰,稍有不慎,也不是没有战败的可能,而张鉊最后还是把他们都解决了。
四十年来,神州大地的人口,从不到三千万恢复都了如今接近八千万的恐怖数据。
全国亩产从唐时的二百二十斤,增长到了四百一十五斤。
各种来自美洲的新作物,极大丰富了百姓的餐桌。
如今,这个东起东海朝日,西至宝珊湾,北抵北海,南达湄公河的大帝国,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政治大体清明。
想来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书,一个乾元盛世是肯定的了。
当然,只有张鉊最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他扭转了这片大陆自唐末以来的逐渐保守的风气,甚至还大大的推进了一步,张周的这个周,是真没取错的。
但张周也不是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张鉊被迫放出了六法宗这个怪物。
现在哪怕他这个创立者,也不知道六法宗会给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什么了。
其次就是沟通了美洲以后,美洲的病毒、动物、植物对于神州大陆的影响,未来会不会梅毒在中土泛滥开来,会不会出现大规模的生物入侵,张鉊也不知道他的子孙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来解决这些问题。
“大人,信长儿回来了!”远处传来了呼喊声,一个身穿银白色缺胯衫,头发灰白的老小子快步跑了过来。
噗通一声,慕容信长一个大礼参拜到地,声泪俱下的放声大哭,“孩儿不孝,一走就是二十年,没尽到一点人子的本分!”
“信长儿,连你都满头白发生了啊!”张鉊把慕容信长拉进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无限感慨。
“苦了你了,我儿本来可以在神都做一个逍遥王的。”
“封王非我愿,但愿海波平。信长儿只恨不能亲在耶娘跟前尽孝,并不觉得苦。”
张鉊一愣,没想到戚爷爷的名句竟然穿越几百年,提前由慕容信长口中说了出来。
远处,已经十六年没回来,刚满不惑之年的长子楚国大王张贤存张鍠,正在大踏步走来。
张贤存身后,安、郑、宋、蜀、辽、齐、唐、赵等张鉊分封出去的藩国旗帜,也正在随风飘扬。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啊!”张鉊仰天长叹一声,是好是坏,都交给后人来说吧。
微风吹拂中,张鉊左手拉着慕容信长,右手拉着张贤存,命皇太子凉王张贤景在前面引路。
“走,尔等都是夏君夷民的大功臣,我们父子兄弟一起登这封禅台,去告慰祖宗的在天之灵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