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还远未结束,因为在战场跪地请降,并不是一个好注意。
真要有人这么做了,要么是被冲过来的敌军一刀砍掉脑袋换成军功,要么就是被狼奔豕突的自己人撞翻踩死。
况且这种生死关头,能保持冷静是极少数的。
十万人啊!一旦哭嚎惨叫起来,是可以隔绝一切外音,切断任何理智的。
不熟悉这种场景的人可以想象一下,想象一下家中养的宠物猫应激了会是什么样子,十万只应激的猫咪,哪怕就是猫咪,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所以,虽然大食军尸横片野,血流漂杵,但倒下的,也不过就是几千到万人下。
剩下的绝大部分人,都如同炸了毛的夜猫一般,疯狂朝着他们认为安全砦堡中跑去。
地方虽然开阔,但砦堡就那些,因此追击的面就相对窄,诸夏联军的战士固然是在追着猛打,可真正能靠近敌军的也不多。
这些运气好,处在前排的勇士们,拉断了弓弦,砍缺了刀口,甚至铁鞭都打折了,大斧和骨朵都被骨肉包裹着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但大食人仍然仿佛无边无际一般,怎么杀也杀不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断有大食人的砦堡被攻破,无数的大食人被驱赶出来活活杀掉,但诸夏联军甲士的伤亡也开始起来了。
因为到了此时,不单是大食人处于应激状态,没有人组织只能是本能反抗,但诸夏联军也基本失去了调度。
除了下面的队正、将虞侯以外,甚至连都虞侯都有些不能完全集中自己的队伍了。
眼见于此,曹彬立刻前来提醒张贤瑀,张贤瑀也从巨大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了。
由不得他不兴奋,要知道此次作战,还真是有些冒险的。
诸夏联军的粮食,确实是已经吃完了,真的冲不动大食人的阻拦,无法和十几里外甲三堡连通的话,恐怕就只能以精兵突围出去,怛罗斯之战就要重现了。
现在一击得手,怎么叫他不兴奋的难以自持呢。
回过神来的张贤瑀亲自手持铜棒,敲响了命令后退的大钲。
清脆的声音传遍战场,听到主帅开始鸣金之后,指挥使、都虞侯、将虞侯等中级军官也开始亲自或者命侍卫敲响携带的大钲。
基层的队正听到叮当的钲声后,立刻将身边铁盔或者皮胄缀有银白色太阳的军官,收拢五个过来。
能在头盔点缀或者绣银日者,不是火长就是拥有武阶官的精锐士兵。
而这些被队正点到的火长,也会立刻开始一人招呼十个士兵,不管身边的士兵是不是他麾下的,都要先控制住再说。
而每当一个火长控制住十个士兵之后,就会让他们一起跟着大喊羽林、羽林。
等到战场全是鸣金声和羽林之声后,所有人都开始恢复冷静,并迅速脱离了接触。
此时张贤瑀又迅速把指挥权交给了曹彬,曹彬则立刻命张贤太、鲁克图、李从德、石守信、崔翰、李继偓、刘廷让等将分别去控制部队。
第一个拿到令牌的队伍,就立刻去河边游取水饮用,并让兵将们就地在河中解决洗漱和排泄问题。
战斗断断续续打了四个时辰,所有人都渴的嗓子冒烟,现在突破了大食军的堵截,诸夏联军大部终于能安全又顺利的开到河边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河中洗漱和排泄,嗯哼,那是因为大食人的砦堡基本都扎在下游,联军在面这么搞,属于是污染水源。
同时,曹彬派自己亲信持张贤瑀的都部署牙门旗,立刻前往甲三堡,命堡垒中的留守兵将、民夫火速造饭,并通报全军稳定军心。
做完了这一切,曹彬才命喝了水的张贤太和鲁克图各领七千草原轻甲骠骑和无甲弓骑兵,在大食军砦堡东、北两面设置层层拦截阵地,并多立旗帜做出到处都是大军的样子。
这是因为张贤太手里有刚从草原十二万户中征召的大量草原轻骑兵,鲁克图手里则有以原本西阻卜人为核心的定海轻骑。
这些草原骑兵们早就依照无天的旨意,开始训练利用马奶酒、风干肉和菜叶艰苦作战的本领。
他们一人三马负载能力强,军中也只有他们在决战前夕会被准许携带马奶酒。
因此,这些人耐苦战的限是非常高的,此时别人都饥渴以极,但他们途中补充了干肉和马奶酒,现在精力还旺盛的狠。
现在这些轻骑兵堵住了东、北两面,大军主力在西面,那么大食人就只有一个方向南边能逃跑。
但这正是曹彬设下的死亡陷阱,现在大食军起码还有六万多七万人,估计经过一晚的稳定军心后,仍然拥有一定的战斗力,继续去攻坚他们砦堡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但要是能让他们主动逃跑,那就简单了,诸夏联军的骑兵又多又精锐,一路衔尾追击,根本都不用多伤害,累都能把他们全给累死。
要不说曹彬历史能成一代名将呢,心思是真的缜密,一瞬间就把所有的能考虑和该考虑都考虑到了。
三月十四,吃饱喝足的诸夏联军开始对大食军发起进攻,进攻的方式不是肉搏,而是利用强弓不断把火箭射向大食人砦堡。
一旦某处火起,受到惊吓的大食人离开砦堡,就会遭到围剿。
这样的效果很慢,但曹彬根本不求快速打垮大食人,已经是必胜的战斗,就没必要让麾下儿郎用生命去冒险。
同时,曹彬还把民夫全部征调了起来,让他们在少量战兵的带领下,不断在半夜和凌晨鼓噪喧哗骚扰大食军。
如此三天,大食人彻底扛不住了,白天火箭天袭,晚无法安睡,虽然粮食不缺,但饮水几乎全是浑浊的粪水,难喝不说已经好多人开始拉肚子了。
三月十八,布韦希王朝沙阿阿杜德道莱遣心腹宫廷大臣哈桑施赫纳带着一马车的黄金白银出来请降。
呃,也不叫请降,而是希望能以金银赎身,声言只要愿意放阿杜德道莱离开,可以割让拉伊并再送十倍于此的金银财宝。
曹彬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没说可以也没话说不可以,最后一副以极大毅力的表情,拒绝了哈桑施赫纳。
哈桑施赫纳见状大喜,出了帐门立刻拉住曹彬亲卫的手承诺,方才那些只是明面的,暗地里阿杜德道莱愿意再给五车金银和三十名巴格达宫廷美人给曹彬。
帐内,曹彬向着哈桑施赫纳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随后转身看着一直在账内假扮亲随的张贤太说道:
“蜀王殿下,让您的铁骑准备好吧,大食人要总突围了!”
果然,接下来两天大食人不断派人暗中与曹彬联系,甚至还送来了一车金银。
而这箱金银中林林总总很多东西都有,看样子是像从军中贵族和军官身扒拉下来的一样。
曹彬大喜,立刻悄悄表示他马就可以放开东面偏南一个重要缺口,将守军从六千人减少到了两千人。
这一下,乐得从哨塔看见诸夏联军调动的阿杜德道莱眉开眼笑的。
三月二十一,凌晨,果然如曹彬预料的那样,大食人突然以数千精骑为先导,身后跟着近万神战者,他们在黎明微弱的灯光中,静悄悄的向着只剩下两千人的东南门薄弱处奔去。
但,这实际是个巨大的陷阱。
小黑熊张烈朝吸了口气,他外穿布面铁甲,内穿环锁铠,手里拿着的是他父亲蛮熊张昭忠曾经用过陌刀,号为断月。
这大半年,小黑熊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因为他在忙着协调宁远和安西的军粮物资以及民夫调派,还惩处了一部分贪官污吏,提拔了几十位恪尽职守、颇有才干的文武。
这种事情,在张贤瑀没有时间处理的情况下,只有他这位张周中生代名将,常年担任侍卫马步亲军指挥使,从小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张周宗室有资格去安排。
在小黑熊身边,左面壮汉白白胖胖的,乃是宋藩食邑七千户君子,外号白猪儿的周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