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些身体里的疼痛，也给点燃。

似乎因为这念头的火焰，血液加速地在身体内部流动，将那些疼痛的荒草，给大火烧掉般的付之一炬，疼痛的加剧仿佛带来了一种快意。

当愤怒无处发泄的时候，便会向自身攻击，当自身无法容纳那种火焰，便向外界导引。

陆离用手砸过树，用脚踹过墙，甚至将书和砚台重重地砸在地上。

当一切都摔碎了，当一切都毁掉了，当愤怒的火焰终究被毫无所动的现实给扑灭，到头来终究在一片狼藉中，摊坐在地，无力支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绝望，像心中有一口月光之下的井，泛起寒冷的波光，荡过穷尽的涟漪。

冷风霜月无识无情，又怎在乎那身在其中的感受。

无能为力的愤怒，终将还是一无是处。

面对那命运的猛兽，说在那广阔的旷野，但步步紧逼，何来的天地和心情，只有遍布伤痕地逃亡，求得一线的生机。

神思的弦在崩紧，生命的弓在拉长，崩溃不过是须臾之间。

有时候，意识思绪就像是养虎，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反咬自己一口，而这只虎，在这种时候不受自己控制，拥有将自身撕成碎片的可怖能力，爪子收起来的锋利尖牙，会无情地伸出来。

熊熊的黑色火焰在陆离的身上燃烧起来。

然后又熄灭。

从腹部传来的一股暖流，似乎冲开了什么节制，沿着胸口向四肢百骸散开来。

陆离猛地吐出一口水，整个人在冰水里坐了起来。

而旋在头顶的黑袍无脸客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对再次失败的回应，仿佛一颗玻璃球，滚向内心深处的角落，渐渐只听到细微的弹跳声和次密的声响，头顶的黑色深渊像是水流尽一样，在半空消失了。

陆离望着那消失的黑袍无脸客，抚住胸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体的感觉在慢慢地回来。

从腹部传来的温暖力量，将那些剧烈的疼痛一点点冲散，就像河流冲开那些堆积的树叶一样。

陆离闭目感知着那种力量，显然，这是那颗月明珠的力量，陆离从疲惫中睁开眼睛，还不敢让自己站起来，就这样坐在水中，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紧，连忙将脚抽回来，但当眼光落在脚边时，不由吃了一惊。

在他泡湿的鞋边，一株枯萎的荷花，不，现在只能称之为荷花干了。

再往水潭中看去，水潭里全是这样枯萎地荷花。

只有最中央的地方，还有硕大的枯了一半的荷花，耷拉着，像是也要行将就木。

意识到水中没有危险，陆离立刻回头，望沙土上看去，沙土一片平静，随即又往大树下看去，阳光下，可以看到狐小妖和狐小七安静地躺在温暖的阳光之中，皮毛随风轻轻地舞动。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陆离慢慢地站起来，觉得骨头仍然酸痛，全身散架一般，膝盖仿佛有两根铁钉在里面。

他站了会，又坐了下来，显然无法支撑自己走路。

只好坐在这水中，看着这支离破碎狼藉一片的场面，仿佛十月天冷的枯败荷塘，混合着异香和腐败。

如同浴血在战场一般。

难道最后时刻，那吞妖恶莲要将自己作为最后的花泥，来供养自身？

但是油尽灯枯，终于是放过了自己一马？

不过这样也好，吞妖恶莲活该。

这种时候，当然是最好上去结果了这妖孽。

但想到最后关头，是那月明珠救了自己，想起深入水潭，与明月心摘取月明珠，不觉如梦一般，阳光照在这山谷之中，一切又那般的不可置信。

不知道曾勋听到自己这番经历，会怎么想？

明月心苦苦求自己，又让自己脱离了危险，无论如何，也应该答应那份请求。

况且，到底有什么隐衷呢？

阳光偏移到身后，陆离立刻起身，觉得肩膀好似被什么给烫了一下，陆离往前走了两步，艰难地迈出脚步，将飘向水潭的阴阳伞拽了过来。

扑哧一声。

阴阳伞机括弹开。

伞面向上冲开，宛若鸟展翼一般，将偏移过来的阳光遮住。

那伞面之下的少年，或许心态早不是那般少年了，微微地抬了抬眼。

似乎是向那烈火烹油般的阳光，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