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营地的大河边和大海边为起点,分别延伸出两条相交的“线”,这是经过平整的地面,工人往下挖了30公分深的壕沟,在里面砌好石头地基。
十几名泥水匠手拿木铲,灵活地将一层黄泥浆刷在底层地基上,然后一将块长约60公分,宽约30公分的泥砖垒到黄泥浆上面,然后重复这一动作,继续往上刷泥浆垒泥砖。
扶苏也会参与工作,将干茅草踩进淤泥里,倒进模子内压实,脱出后在空地上晾晒。徐福曾劝说他大病初愈,就不要做体力劳动,但是扶苏反驳说多活动一下,才会让身体恢复得更快,天天呆在船上或营帐内,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而且他还想通过自己的行动传递一种信号,那就是在这个大集体内,无论是谁,都有劳动的义务。
做泥砖不是一门技术活,基本看一遍就会,他很喜欢双手沾满黄泥的感觉,这让他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学校放暑假时,去乡下外公外婆家下水田的日子。
收割过的稻田经过翻耕后,放水进来漫灌,然后外公外婆就会赤着脚将田踩熟,主要任务就是将老牛翻起来的大土块踩碎,将稻茬踩进泥地里,让稻茬在水田里腐烂,这就是最好的有机肥料。
而他也赤着小脚在水田里到处乱踩,只是目标不是稻茬,而是那些被浑浊的泥水逼得浮上水面呼吸的小鱼。
当然快乐之余也有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挂上了一两条水蛭,拉都拉不掉,然后只能哇哇大叫哭着去找外公。外公就会摘下嘴里叼着的烟斗去烫水蛭,水蛭一受热就蜷缩身子掉下来。
真是快乐又有趣的童年啊。在扶苏的记忆中,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是在金色的稻田中度过的。
为什么会想起外公呢?
每当暑假结束的那几天,父母接自己回市里上学,自己总会又哭又闹不愿走。记忆中的最后画面,都是外公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目送自己远去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和海边目送船队远去的那位老人真的太像了啊。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是去世的外公也穿越到这个世界复活了。做梦的时候,他已经梦到好几回,是外公站在海岸边在等待他再回来。
莫要让等待变成永远的遗憾,所以十年后,他无论如何必回大秦一趟。
鹿儿岛营地其他的建设工作基本都暂时停止了,所有人都加入了做泥胚子和垒泥砖墙的工作,整个河湾地铺满了一个个晾晒中的泥方块,就像大地铺上了一层巧克力。
但是泥砖多少都不够用,三公里长的围墙所需的泥砖比扶苏想象的要多得多,一开始他的设想是把围墙修得像城墙一样,十米高两米宽,上面可以跑马车那种,他为此询问过泥水匠的意见,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
得到的答复是五百人啥也不干,每天就修这个围墙,大概三年就能修好。
扶苏只能干瞪眼。
最后将两米宽的城墙改为单面墙,高度也从十米降低到两米,将工期压缩到10天以内。
只有围墙建起来了,人们才可以安心地在营地内工作,而不用时刻担心被野兽叼走。
扶苏已经不强求围墙的防御能力,只要能防住野兽就行,单面墙是单薄了一点,但是只要在墙外加上拒马,防住野兽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能存在的野人也不能不考虑,所以墙内每间隔三十米就搭建有一座十米高的瞭望塔,平时负责警戒,战时弩兵往上一站,那就是一座箭塔,起到加强防御的作用。
围墙东边预留了一个口子,作为平时人员出入和运输建筑材料的通道,晚上会用几排拒马堵上,白天再搬开。
池塘里放养的大鱼已经满了,又另开了一个池塘放养吃不完的鱼。
这个时代野生鱼类资源真的太丰富了,不过想想也是,在淡水河内那些鲤鱼几乎没有天敌,又没有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这条河里的鲤鱼长这么大了,估计也是第一次被人捉来吃,所以才显得那么笨,反应那么迟钝,不需要带渔具,拿根棒子下水都能敲晕几条鱼带上来。
现在扶苏有些能理解后世美国的密西西比河亚洲鲤鱼为什么能泛滥得那么厉害。
在暂停营地建设工作,全部人都在掏泥巴制造泥砖的时候,修建围墙的进度就变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秦人天生就带有修筑城墙的天赋加成,原来预计10天的工期,提前三天就完成了。当扶苏站在简易脚手架上,很有仪式感地将最后一捆茅草铺在围墙顶上时,一面弯弯曲曲在平原上绵延三公里的围墙正式完工。
顶上铺着的茅草可以让围墙免遭雨水的直接冲刷。墙面用黄泥和木屑碎草的混合物涂抹平整,显得非常光滑,可以有效保护墙体。围墙外面是两排削尖的拒马,然后是一排竹矛和密密麻麻的竹签。加在一起整道围墙防护线其实有将近两米宽,扶苏相信没有哪种野兽可以在两米外的距离,跃过两米高的土墙进入营地内。
而在外侧围墙地面,还插着许多从野外收集回来的荆棘条,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围墙就会多出一道自动生长的“铁丝网”。
营地东边留有大门。西边是大海,修建了一个木制码头停泊五艘大船。北边是大河,扶苏已经让人下水探查过,河中心水深超过二十米,应该没有哪种野兽能游过这近百米的河面,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让人沿河岸修建了一道木篱笆,并且也修建了瞭望塔,让人看守河对岸。
有了围墙之后,营地的建造效率明显提升,人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工作,即便是太阳下山之后,也可以依靠火把照明,继续工作一段时间。
除了外出运送木材和石头的队伍需要护卫外,营地周围已经不需要士兵时刻巡逻,只要站上瞭望塔,整个河湾平原的情况尽收眼底。
在修建围墙的时候,顺带也就把地基挖好了,修筑地基的岩石来自营地外丘陵山区的几处断崖,沿着断崖烧壁采石的熊熊大火从未熄灭,受热膨胀的岩石不断从崖壁上剥裂开来。
那十匹战马已经变成了专职运送石头的工具,每天拉着板车来回营地与丘陵。那些斥候兵非常心疼,干过这类重活的战马,以后基本就没办法再上战场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建设工作更加需要这些马。
砍伐下来的原木则被工人推到大河内,下游会有人将原木再打捞上来。大河在入海口的流速不快,下游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这些顺流而下的原木。一些人拿着带钩子的竹竿和抛索,将靠近岸边的原木勾过来。一些远离河岸的原木,则会有人划着木筏子过去,将原木推到靠近岸边。
营地中最先被盖起来的,就是中央的“东宫”,扶苏的住所。这是一个两层的木制复式小楼,主体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占地大概100平方,上下两层面积共150平,虽然只有两层,但已是营地内的最高房屋建筑,其余的都是平房。
徐福觉得这房子小了,作为秦国长公子,才100多平的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寒酸。但是扶苏认为够了,别人一个五口之家也就50平的规划面积,而且还是平房,他只是一个人住,实用就好,没有必要在这里还要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搞铺张浪费那一套。
秦人的筑造能力真的非常的强大,扶苏眼看着两个大汉用斧头修剪掉原木上的枝杈后,两两扯动锯子把原木分成小段,再从中间破开,推平后变成一块块木板。
扶苏看了自己的房子,门窗都是碗口粗的树干拼成的,虽然看着简陋,却非常的结实,处处透着大气,当然与咸阳宫是没法比,但是在这个荒郊野外的背景下,已经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燃烧着的松枝被扔进“东宫”内,上面还盖上了一层湿绿的松针,白色的浓烟升腾而起,从木材间的空隙钻出,使得整栋房子变成了一个烤炉和桑拿房。
浓烟与热量起到祛除昆虫、烘干木材的作用,毕竟单凭几天的晾晒并不能完全去除木材内的水份,如果不去除木材内的水份就对房屋内部进行装修,后期木质就容易发霉腐朽或者扭曲开裂。
烟柱直冲云霄,如果周围有别的人类群体存在,应该可以轻易地观察到。
不过围墙已经建起来了,让扶苏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就看这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接触是朋友,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