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知会崔婕,李钦载只是将荞儿暂时托付给念佛的祖姑母,领着李家部曲匆忙上路。
一路疾驰,几个时辰后到了长安城外,李钦载与部曲们正要下马进城,却见城门外站在一名穿着绛衣的宦官。
宦官笑吟吟朝李钦载行礼,轻声道:“皇后知李县伯回长安,特命奴婢在此等候,皇后请李县伯入宫一见。”
李钦载眼皮直跳。
武皇后果然不简单。
跟随宦官进了太极宫,武皇后单独垂帘召见。
这次殿内没有李治,只有武皇后和李钦载,旁边还站立着几位宫女,显然是武皇后的心腹。
隔着一道珠帘,李钦载看不清武皇后的脸,只隐隐约约看到她风韵犹存的身姿。
“臣李钦载,拜见皇后。”李钦载来不及多想,依礼参拜。
珠帘后传来武皇后含笑的声音:“景初不必多礼,垂帘是为了避嫌,景初莫见怪。”
“是,臣明白。”
沉默片刻,武皇后突然问道:“两位皇子学业如何?”
“还是老样子,臣授业不力,四皇子稍好一些,七皇子英王殿下就实在”
武皇后笑了:“与你授业无关,是皇子们的天赋不够,景初还是勉为其难,你身负绝世学问,总不能失传于世,两位皇子承你衣钵,不求青出于蓝,日后若遇天赋高的弟子,亦可将学问发扬光大。”
顿了顿,武皇后又道:“学堂是做学问的地方,本应干干净净,景初授业如何,本宫从未多言半字,只是这一次与学堂无关,本宫听说,数日前的刺杀一案,太原王氏亦参与其中?”
李钦载想了想,道:“百骑司的宋掌事只是查到了线索,或许与其有关,但眼下并无实证,臣不敢胡言攀扯。”
武皇后语气渐冷:“在你回到长安前的一个时辰,百骑司奉命对留守长安的王氏族人用刑,王从安已经招供了。”
李钦载一惊:“难道真是”
武皇后道:“是的,刺杀案里,那个蒙面的刺客,就是太原王氏的死士。”
李钦载沉默不语。
太原王氏与他有仇,派刺客报复其实在情理之中。
但事情如今已不是简单的刺杀案,里面牵扯了皇权宫闱和世家门阀的明争暗斗,那么每个人说的话的真实性李钦载都要思虑再三。
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算盘,李钦载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在这個事件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炮灰?还是棋子?
总之,事情到了这一步,已不由他掌控了,这个游戏的玩家越来越土豪,越来越氪金,已不是他能玩得起的。
玩不起就销号卸载,我换个别的游戏玩行不行?
沉吟良久,李钦载突然道:“臣命大,没被刺死,于愿足矣,臣今日回长安只是想探望爷爷,毕竟空巢老人独居不容易”
抬头看着那道叮当脆响的珠帘,李钦载笑得很无邪:“至于刺杀案幕后的主凶,自有刑部大理寺审断,臣就不管不问了。”
对李钦载的回答,武皇后显然有些意外。
当初那个一言不合就揍人砸家的混账纨绔呢?曾经一伙遣唐使只是拦了你的车,扔了几个臭鸡蛋,你都下令当街打断他们的腿。
如今有人要杀你耶,你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武皇后隔着珠帘盯着李钦载那张模糊不清的脸,良久,突然笑了:“景初比本宫想象的聪慧得多,你不仅仅是学问出众,为人处世也比以前强了万倍。”
李钦载叹道:“皇后,臣不想招惹麻烦,而且很讨厌麻烦。”
李钦载还有句话没说,这句话很失礼。
那就是,他更讨厌被人当成棋子,在棋盘上挪来挪去,说不定就成了弃子。
似乎看出了李钦载的所思,武皇后轻笑道:“景初多虑了,你是三朝功勋之后,令祖对大唐立下的功劳不计其数,你也为陛下立了不少功劳,是大唐不可或缺的栋梁英才,天家对你李家可从未有过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