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燕望涯颤抖着唇慢慢说道。
没错,这是早在他年少时就去世的母妃。他其实早就想不起母妃的模样,只记得每次她看向他,嘴角总挂着温柔的笑,温暖,柔弱。
燕望涯终于忍不住的跑上前,距离她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她,长相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美貌,就是苏仪玢在她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但漂亮的脸却是苍白的,眼神也有些呆滞。烛火打在她身上,描绘着虚白的光圈,更让她显得不像活人,倒像是一种幽灵,飘忽不定的就要消失。
披散的头发,也有清晰可见的白发掺杂其中,可她的脸明明还如白玉般无瑕。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矛盾。只是唇角那似有若无的微笑,却仍旧让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燕望涯看着她,却没上前一步。神思飘飘忽忽的,想到了一年多以前,长公主对他说的话。长公主说,唐缨很像他的母妃。
当时他没说什么,但其实内心也是嗤笑不已的。纵然他记不清母妃的模样,可母妃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个小丫鬟样貌却平平无奇。
现在他却终于明白过来,真正相象的两个人,永远不是因为外貌,而是给人的感觉。他和唐缨接触不多,但唐缨确实能让人有类似于温暖的感觉。
高昂清亮的钟响,将燕望涯从梦境中带了出来。他睁开眼,看着金黄的帐顶,直到服侍他更衣的宫人进来。
所有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那天的事,默契的不再提起。燕望涯既没有惩罚唐缨也没说解除她的软禁,当然也不会停止派人去找苏仪玢。
唐缨还是被困在小小的宫殿里,根本不能外出,每天只能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膘。她当然想和燕望涯多接触接触,可他们两人之间,主动权从来都在燕望涯手里。
何露当然不会去想办法帮助唐缨,现在这个局面对她来说正好。现在即使唐缨占着皇后的名头,但六宫的实际掌权者还是她。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去讨好燕望涯,在宫里女人依靠什么才能出头她一清二楚。
甚至于她懂得更多,明白燕望涯重用着她的家族的同时也在忌惮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她现在依靠家族获得权力和宠爱,家族又何尝不是依靠着她来维系着和燕望涯之间薄弱的平衡。
燕望涯没什么异常举动,宫里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平静。但其中微妙的暗流涌动,又将多少人卷入其中。
唐缨看不透燕望涯这个人,以前觉得他是高深莫测,现在又觉得他似乎是有些蠢。因为他就把她软禁在这里不闻不问已经一月有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却又仿佛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她搞不懂燕望涯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在找到苏仪玢之前就一直这么软禁着她?万一一直找不到呢?软禁她一辈子吗?难道朝堂上就不会有异样的猜测?毕竟皇后一直在宫中却不出面实在是奇怪。
但是燕望涯还真就不怕朝臣们的议论纷纷,我行我素的想干嘛干嘛。他就这么一直冷着唐缨,任时光又匆匆流过,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
唐缨却没有任何办法,她没有绝世武功,绝对不可能在重重守卫下偷溜出去。她的机会也就是何露,然而何露精明的很,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苏仪玢不出现,她就乐于现状。
天上飘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转眼又是一年冬天。唐缨已经在这座宫殿里呆了三个月了。
古代的保暖措施还有待加强,尽管紧闭了门窗,也生了火炉,捂着厚厚的被子,冷风一吹,还是有寒意透过来。唐缨被冻的辗转难眠,干脆披了厚厚的斗篷起身,她决定要出去赏雪!
宫女是睡在隔壁的房间,她难得睡得沉,唐缨起身她都没听见。唐缨也不需要宫女伺候,最主要她不想享受时刻被监视的感觉。
唐缨拿起手炉,从火盆里拣了几块烧得通红的炭放进去,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儿,冷风就吹了进来,夹着些细密的雪茬子扑面而来,唐缨脖子一缩,却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这寒风一吹,本来还迷蒙着的脑袋瞬间清醒。
可能是燕望涯自己太喜欢梅花,院子里种了不少梅花,在雪中开得正好,白雪红梅,颇为雅致。
唐缨忽然就起了兴致,在现代可少见这种景色,就算有,她也没时间去看。此时她也不畏这风雪了,一步一步的往梅花树走去,身后留下浅浅的脚印。
唐缨一株一株的看过去,院子大得出奇,梅花树也多,走了许久也不见尽头。雪突然大了起来,如鹅毛般在空中飞舞,落了唐缨满身。她回头看过去,原本浅浅的脚印瞬间就被大雪覆盖。
而梅花,在极致的白中,猩红如血,幽幽冷香袭来。唐缨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首歌,难得自己还记着词,就不由得轻哼起来。
“细雪烹犹自寒
清茗带墨亦阑珊
折笔长歌浓转淡
唯落香时往轻瞻
冰雪研碎玉含
枝头岚巢鬓上簪
且调素琴一梦休
又数浮蕊倒春残
一壶冰心两肝胆
一生清隽随波澜
一鱼尺素寄平安
一醉浮生到长酣
种一树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