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都知道三少爷多财善贾,但却不晓得他有多抠,锱铢必较,连父亲跟他融资都得走核算程序,更别说兄弟之间筹借,那更是难如登天,有一次北平某政要的母亲大寿,四爷人在上海无法参加,三少爷垫付了份子钱,没想到过几日竟派人来跟他索要。任何人跟他打亲情牌都没用,一概振振有词——该捐的钱他捐,该讨的债要讨!
“喂,之前我怀疑救国社背后那个阮生有可能是你。”
如此郑重的话题,四爷闲话似的提了起来。
三少爷也一派从容:“哦,那后来呢?”
“后来继续怀疑。”
“只是怀疑么?为什么不干脆查个清楚呢?”
“没兴趣,鸡鸣狗盗之徒,亏你清高半生,竟跟他们搞在一起。”
“你又不能完全确定我是阮生,怎么就如此肯定地将我和救国社混为一谈。”
“即使你不是阮生,你也在跟救国社混,这个不需要调查!别问为什么?别还嘴,否则全是你不想听的。”
三少爷无语地摇了摇头,聊天聊进了死胡同,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和年少时一样,好不过三天就要掐,掐完再好,好完再掐,从来尿不到一个夜壶里。
“给我来支烟。”他到大班桌前,手刚触到桌上的烟盒,就被四爷抄走了。
四爷打开抽屉,把烟丢进去,然后关上。
三少爷手伸在半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坐回沙发上,说:“就凭你们这些官僚的涵养,我也不会掏那个钱。”
话刚落音,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吱哇乱叫声,转脸从落地窗望去,竟是那只大白猫不甘心又去树坑里纠缠小母猫,结果又被挠花了脸。
三少爷看过去时,它已经箭一样跑掉了。
“哎,是只白的?”三少爷脱口道。
四爷瞪他一眼,心道:毛病!
“是全白的么?”三少爷问,刚才猫儿跑得太快,他没看全。
四爷不说话,看怪物一样看他。
“就是姨太太给你退回来的那只么?”
四爷掐死他的心都有,但他看不出来。问:“它叫什么?”
“猫!”没好气!
“我知道,我是说名字叫什么。”
“我说了,猫!叫猫!”
三少爷这才看出四爷的脸色,“没挖苦你,你别多心。哎我想请教一下,像这个猫,它能不能很快生出小白猫呢?”
四爷看着他,烟头都快烧到手指了。
“人要怀胎十月才能生产,猫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尽快生出来。”
“没有。”
三少爷闻言思忖,说:“国外有一种热孵化技术,能不能试试呢?”
“不能。”
“必须和同样的白猫配种才能确保生下全白的吧,和花猫黄猫配行不行?”
“不行,都不行,跟你配都不行,它是公的!戎乃风,棉纱一百万,下月二十九号前你丫有也得有,没也得有!”
他说着把即将烫到手指的烟头摁进烟碟子里。
这时玉灯儿在门外说:“四爷,相片掉楼梯上吾给捡了。”
“拿进来。”
玉灯儿捏着个相片进来,但不设防身后跑进来大白猫,把她后腿肚子一撞,给她狠狠趔趄了一下,人倒是没跌倒,相片却失手飘落了下去。
三少爷先是看到那猫有点眼熟,正在诧异哪里见过,这时一张相片飘落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他愣住了。
四爷等玉灯儿把照片捡起送到桌前,才发现三少爷不对劲,他看住他,问:“怎么了?”
三少爷一时没答话,最后说:“没什么。”
四爷说:“给个面子,十万支棉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
“我知道了。”
“那就是答应了。”
“回头再说,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