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厅内,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斥喝,惊得在座诸人皆是脸色煞白。
这声音的主人,显然便是方才司马子如口中的那个“妖人”。而真正让众人感到心下骇然的,则是此人竟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高手环伺、侍卫林立的王府花厅之内,他们事先却毫无察觉。
高丞相与众人一同回头望去,却是惊得霍然起身。、
便见到花厅侧门廊角处,缓缓走出了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那老者穿着一身早已洗得辨不出颜色的粗布棉袍,下巴上吊着几根稀松的白须,面上褶皱纵横,头上不多的白发,随意的盘起,斜插了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木簪,两道长长的白眉耸拉在眼皮上,一对三角眼中,冷芒森然,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旁若无人的负着双手,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厅中的众人。
“是你?!”一见这老者模样,厅中的司马子如和段荣两人俱是大惊失色,这老者正是那日他们在那诡异的地下冰宫之中,所遇的那名恐怖老人,一见之下,不由惊呼出声。
“大胆!拿下!”
“放肆!”
这老者刚一出现,花厅之内几乎是同时响起了数声暴喝。
喊“拿下”的,是在场的几名殷州军相府亲信将领。他们见有人突破警卫潜入花厅,且恰在丞相身后,当下惊得目龇欲裂,本能的拨刀出鞘,怒喝一声,拨地而起,凌空便向老者当头劈下。
而那声“放肆!”却是坐在他们对面的膘骑大将军高昂所发的一声惊斥。见几人已是全力挥刀,他剑眉一挑,手中长槊上挑,那数十斤的大槊在他手中竟如枯枝般轻巧,使了一招“苍龙探水”,在半空中将几人的长刀“砰!”的一声挡了开去。
“大将军?!”几名殷州军将领吃这一击,竟是人人倒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跌落于地。几人也俱是战技高绝之人,瞬间便就地一滚起身,却尽皆持刀,转身骇然看向厅中那如天神般仗槊而立的高昂,难以置信的喝问道。便连娄夫人也惊得倒退了数步,不知高昂意欲何为。
然而,下一刻,更让娄夫人和厅中众人惊诧莫名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高昂并不理会众人,“咣!”的一声,撒手弃槊,向着那老者抢前两步,竟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轰然跪倒,恭敬的伏于地上,口中高喝道:“渤海高氏,不肖子孙高昂,拜见老祖!”
紧接着,便见到高丞相和高慎竟也是一同跪倒,向着那老者高呼:“不肖子孙高欢、高慎,拜见老祖!”
“啊?!这……这……”见到厅中这般情状,一众高官名将竟皆是看傻了眼,眼见高丞相和两位高氏名臣齐齐向那老者跪下,他们站也不是,跟着跪也不是,全都愣在了当场。
而此时场中最惊讶的,则当数剩下的四个高家人了,自然便是娄夫人和高澄、高鸢,还有那位辈份极高少年四爷高季式了。
四人此时全都傻愣愣的站着,看看厅中跪着的三人,又看看那正缓步走入的老者,脑中一片空白。
“宛娘!子惠!你们还不过来跪下!”见他们愣愣看着自己,高丞相不禁微微抬起头,急声低喝道。
“二哥?!三哥?!你们……这是为何?这……这老者究竟是何人?”高季式此时才惊诧的后退了半步,对跪在地上的高慎和高昂问道。
“先跪下说话!”高昂跪伏在地上,扭头厉声喝道。接着,又向着那老者重重磕了一个头,解释道:“老祖勿怪,高季式生人较晚,尚不识您老人家身份。”
“嘿嘿!不怪!不怪!这十多年未见,你的功夫倒是又有精进啊!”那老者闻言咧嘴一笑,却是负着手,绕到三人对面,旁若无人的抬步走上正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进了高丞相方才落坐的主位之上,看模样,竟是生生受了这三人的跪拜大礼。
“娘亲!”
这时,一个熟悉而颤抖的声音,突然自老者方才走入的方向传来。
娄夫人“啊!”的惊呼一声,抬眼一看,竟见到多日苦寻无果的高洋,小脸通红的走了进来,不由娇躯一颤,当即大呼了一声“乐儿!”便扑了过去,一把将高洋搂在了怀里打量起来。
而此时,高洋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厅中的场景吸引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花厅中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父亲和兄长,而更想不通的,则是父亲和大爷二爷竟全都无比恭敬的跪在那怪老头儿面前,他可是从小便知道,父亲是见了天子姐夫都不用下跪的。这怪老头儿究竟是什么人?
“公公,您究竟是何人?既然打赌输给了我,便理应履约,为小子解惑!”
高洋轻轻从娄夫人怀中挣脱,先是走到高丞相面前,跪下施了一礼,才站起来,没好气的对那怪老头儿道。
“混账!快过来拜见老祖宗!”
高丞相见儿子这般和这老者说话,不禁急声喝斥。
“嗯!无妨!无妨!这些天,这小崽子还说过比这更难听的!不过,老头子还就偏偏喜欢这孩子。”
怪老头儿对着高丞相挥了挥手,笑眯眯的看着高洋道。
“您……您说什么?!”
闻听此言,高丞相和高昂两兄弟皆是惊得直起身子,满面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洋,又看看怪老头儿,反倒是将高洋弄得更加一头雾水了。
此时,便见那怪老头儿仿佛看稀奇似的,一边伸手抚摸、打量着胳膊旁那上等红木打制的座椅扶手,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先前老头子和这小崽子打了个赌,赌他能不能用我教的法子,闭气小半柱香的时间,本来以为这小子不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老头子居然输了!嘿嘿嘿!要不是为了这个小崽子,老头子怕是还得五年才能再见天日哦!”
“啊?什么?您提前出关竟……竟是因为这孩子?”高丞相再次不可置信的看向高洋,看了半天,才面有喜色的对那老者重重一叩首道:“谢老祖恩赐!”
而跪在他一旁的高昂,面色却是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爹爹!”高洋被父亲这句话,给弄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是心思极通透之人。在经历了初时的震惊之后,此时已然是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暗道:难道这怪老头儿,莫非还真是自家哪位辈份较高的长辈?
却见这怪老头儿此时抬头,笑眯眯环顾了场中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正不知所措的司马子如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才点指着高洋,开口道:“老头子在地底下闭关了快小二十年,如今的孩子们竟都不识得了!罢了!罢了!你这小崽子,缠着老头子问了多日,今日便索性告诉了你吧!”
说罢,怪老头儿缓缓站起,负手昂头,摆出一副傲视天的模样,下巴上几缕白须轻轻一抖,开口道:“听好了!老夫便是当代地公高敬!”
然而,厅中众人却是一片安静,显然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怪老头儿白眉一挑,正欲发作,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传来“咚”的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段荣满面激动之色,跪倒于地,向着怪老头儿重重叩了一首。
这下子,高洋更是不解了,方才他怎么想,也记不起自己家中还有“高敬”这么一号长辈,可父亲和姨父他们这般神色,又不似作伪,不由好奇心大盛,竟试探着脱口问道:“公公,您是……我家祖上?”
还没等怪老头儿回话,高丞相已是板起脸斥道:“乐儿!休得放肆!便是你祖父,也得唤他老人家一声曾祖!”
“啊?”高洋吃惊的抬起手指,算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怪老头儿,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道:“这……这怎么可能?他竟活了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