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炸的?”
“我却也不知,我取了一斤的硝石,二两的硫磺,三两的木炭混在了一起,只是方一研磨没多久,就炸了起来。”
虽然杜禾没说,但迪夫却是知道了,这八成就是研磨惹的祸。
毕竟摩擦能生热,若是生出来的热散不出去,而只要温度一到,那肯定当场就炸了,而杜禾此时正在研磨,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手与脸了。
而那火药的颗粒及杂质较多,爆炸开来,就如同散弹一般打在了杜禾的脸上。
看来以后得先行将材料研磨好了再调配了。
这是血淋淋的经验,但迪夫知道,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事情会发生,这是不可避免的。
毕竟,他们走在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上,而这条路上坑坑洼洼,陷阱众多,总是需要牺牲些什么的。
“那方士的那份没炸么?”
“方士那一份的丹方,我当时却已记得不大清,而听着院长曾说过此物名为火药,我猜测必定是利火之物,所以又添加了其它些材料进去。”
“都有着些什么?”
“除了焰硝,硫磺、木炭外,丹方里还有麻茹,黄丹,定粉,砒黄,竹茹,而我又加了桐油,黄蜡,松脂。”
听了这丹方,迪夫知道,这份之所以没炸,很大的原因是桐油的功效。
看来以后在配比的时候,或许需要添加一些如同桐油这般作用的混合液。
迪夫很欣慰,这几万斤的金子扔了下去,说真的,还是挺值的。
杜禾确实是个人才,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迪夫思考着,不知不觉间鱼竿已自动收回了,却是那上钩的鱼已经跑了。
“杜大匠,此事我也已经知道了,这事情确实也怪不得你,是我疏忽了,近期内我会出一份安全守则,以后院内所有的人都要熟知守则,在做实验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杜禾满脸的惊讶,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双眼看着迪夫,眼眶通红。
“院长,此事是因为我的鲁莽,而出了如此大的事故,甚至还惊动了陛下,是何罪责我一力承担,与院长没有一分的关联。”
看着杜禾激动地样子,迪夫摆了摆手。
“没有的事,你安心做事便好了,没有人能责怪我的。但是有一件事却是要问一下你的。”
“院长请问。”
“不用激动,经过这一劫,你也算是知道了院里这份差事的凶险,你是否还愿意继续做下去?”
“院长,我愿意。”
杜禾不带思索的回答。
但迪夫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
“不用这么快就回答,你可以慢慢的思考,多想想你的家人。”
听到家人二字,杜禾脸上的激动褪去,开始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
迪夫也不看着,只是自顾的接着说:
“相信你已经听说了,你这一次是我救的你,或许你觉得还有下一次,我还会救你。但是,我此时却对你说,不会有下次了,因为耗费太大了,大到哪怕是再得宠的皇亲国戚都支持不起的。”
杜禾想起了婆娘那哽咽的哭声,以及那两个尚未成家的儿子,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了,心里在不断地挣扎。
迪夫又抛下了鱼钩,静静的等着。
“院长对我的恩情重如泰山,我本不应该犹豫不决的,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家中妻儿,因此有些犹豫。
但我也深知院规森严,我等现在已经是院中的一员,即便是再凶险的差事,也是应当依令行事,躲避不得。
所以无论院长问不问我,我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那可不一样,愿不愿与做不做是两回事,研究院缺的不是人,而是不怕危险,愿意做下去的人,也是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怕了危险,才找你们来替我做的,哈哈。”
迪夫看着一脸难色的杜禾,心里也明白,这个年代怕也就只有死士,能够舍己为人。
但依旧是不肯放弃,因为华夏几千年的文明里,有一个观念从未发生过变化。
那就是,为了后人。
也许迪夫早生个七八十年,他绝对也会义无反顾的投身事业,粉身碎骨都不怕。
但此时是大唐,迪夫却有些怕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没了那一份的共同的梦想。
所以迪夫的自嘲怕危险,其实是真的,但杜禾却是不太信,或者说是信了一半。
对于常人来说的危险,毕竟连他这么重的伤,都能在两三个时辰之内治好,迪夫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丁点的保命手段,或者是灵丹妙药。
但是他却不理解,为何迪夫会强调要自愿呢?
难道他还能违抗命令不成?
“院长,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非得是愿意做才行呢?”
“因为这条路是前人所未知的路,艰险异常,危险万分,我也无法给你们提供任何的帮助,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你们是否愿意继续走下去。
但这条路若是走对了,走远了,就能造福于大唐,以及天下所有的百姓,让大唐威震四方,百姓衣食无忧。
好了,就先说到这吧,夜也深了,你重伤初愈,早些回去休息吧。好好的想透了,再来回答我。
你若真的愿意了,也可你的妻儿都在怡然庄里住下,一旦你遭遇不测,庄里也能让他们衣食无忧。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接着去做事吧。”
“是,院长,属下告退。”
杜禾却越听越是困惑,但也只能躬身施礼告退,然后由卫兵领着,便往住处走去。
才没走出两步,杜禾又想到了什么听了下来,回过身来。
“敢问院长,不知那医药花费多少,望院长告知,我定当尽力奉还。”
“回去吧,好好做事,不用还了。”
迪夫看了一眼杜禾,笑了笑,又扭过头来看向河里的浮漂。
杜禾一咬牙,再次问道:
“院长说是花费巨大,怕我也是无力承担的,但不管多少,还望院长告知。”
“几万斤的金子而已,别想着还了,你也确实是还不起的,再说了也不是我出的钱。”
几万斤?金子?
什么时候金子是以万斤算的?
杜禾知道,他别无选择了。
“院长,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