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执己见,夕瑶知道说再多也不会更改他认定了的想法,反而会触到他的逆骨,事情也只会越来越糟。
曾以为祁墨辰是块精雕细琢几乎无可挑剔的美玉,但一牵扯到潘凝儿的事他却像失心疯一样失去理智,抛弃忠君的信义、置百姓危亡于不顾,只为了一心做个飞蛾去奋不顾身扑火。
既然忠言逆耳,他不听劝甘愿去送死,夕瑶也没有阻止的道理,她摊开白嫩的掌心,一朵半展的红莲轻悬于掌上,祁墨辰体内的一滴血似有感应一般从他的额间皮肤中化形而出,被红莲吸收,红莲半展的花瓣悉数展开。
祁墨辰没有丝毫的犹豫,赤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披散着万千青丝,像个疯汉一般打开门冲入外头刺骨的风雪之中,他的心早已飞至了千里之外,而非在此刻被冻僵的身体之中。
冬雪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伺候,却看见祁墨辰不修边幅赤着脚在雪地上飞奔而去,推开门追问道:“夫人,将军他这是怎么了?”
夕瑶急忙收拢掌心,收敛起失望的目光,装作无事人一样继续低头翻看着话本:“没什么,将军他身强体壮想要在寒风大雪之中锻炼下身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想安静地看会话本。”
打发了冬雪,她愤愤地将宝贝的话本甩手一扔,走到祁墨辰的床榻侧,把他的锦被化形成了他的身形面容,挽起衣袖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对着化形出来的祁墨辰破口大骂道:“傻蛋!大笨蛋!你祖宗我这么帮你,你却质疑我造假!就你那条破命我才不稀罕呢!姑奶奶要找什么契人会找不到,别人都恨不得紧紧抱我大腿,你倒好被人骗还要帮人数钱,我打死你个破祁墨辰!”
直到打得无力,积郁在心的那口气总算舒缓了许多。
虽然嘴上说的是这般,可气撒完始终还是不放心,她轻轻一挥手凭空出现一个五彩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渐渐出现了祁墨辰那张让她看了又想打一顿的脸。
祁墨辰回到房中,脸、脚这些裸露的地方都已经冻得青紫,他全然不觉地快速收拾起了衣衫细软,将干净整洁的卧房翻得一团糟。
随后他更换所有的衣衫,夕瑶羞得伸出手来遮眼,却忍不住从指缝中偷偷看那么一眼。
昨日也就帮祁墨辰的锁骨与手脚粗略地擦了擦身,如今他一丝不挂的实时直播,看的她面上悄然爬上了一丝红晕。
更出乎夕瑶的意料的是,祁墨辰竟然把元安守防之事就草草写了一封书信吩咐小厮送给心腹莫景渊,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马房牵着马,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为了这么个女人,还是个要设计害他性命的女人,他竟然可以如此草率的用三言两语将元安城交托给了莫景渊。
他一路快马扬鞭,纵使严寒风霜也无阻于他去送死的脚步。
这几日,夕瑶得空就撑着个脑袋用玄光术一路追踪他的踪迹,完全舍弃了看话本的心情,又找了个时机与莫景渊长谈了许久,最终还是要帮着那个甘愿做飞蛾的傻子稳定住边关的局势。
莫景渊是祁墨辰的心腹大将,两个人也是过了命的交情,眼下夜国小动作频频,若是他手下的士卒知道他擅离难免会有怨言,更糟的是让夜国知晓离国主帅擅离边关,唯恐生变,夕瑶只得将一切和盘托出,将莫景渊幻做祁墨辰的模样,佯装着一切如常。
“现在你要记住你是祁墨辰,我可以改变你的容貌,但一切举止谈吐都要装的像他。”
莫景渊恭敬地俯身行礼道:“夫人放心,景渊定拼尽全力帮助将军护好元安。”
“祁墨辰可从不和我行礼客气的,见到我不用如此拘谨。”
她将一条串着小铜铃的红绳递给莫景渊:“这条红绳你系在手腕上随身带着,寻常晃动铜铃并不会发声,若是遇到危险它会提前发声警示,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凝神屏气一边默念一边摇晃铜铃,不论多远我都能感知到。”
吩咐完一切,她才稍感安心了些,虽然当初元安城中的凡人一个个视她为妖孽旱魃,咒骂不断地向她投掷臭鸡蛋、菜叶和难以言尽的污秽物,她自然是恨意难纾。
可往事随风,都已过去一百余年,那些人也早已赴了黄泉,这三个月她对元安也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若是能阻两国兵戎相见,也算是做了件善事,增长福报修为。
替他善后完,她日日窝在温暖如春的锦香阁中,吃着美味佳肴,睡得温香软枕,悠闲舒适地透过玄光之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他风餐露宿,看着冻得浑身打颤,更是看着他发着高热仍在风雪中不断前行,这毅力夕瑶还真是佩服,但也着实让她气愤,只得日日对着锦被一顿胖揍。
眼下克制她的骨钉已被拔除,她被天雷所伤的仙骨也在逐渐愈合,她的法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飞行千里亦非难事,但是她不能轻易出手,她介入反而会弄巧成拙,倒不如看着他去撞了南墙,还要撞的头破血流真的知道疼了才好。
祁墨辰足足用了半月有余的时间才回到阔别数年的京城,城中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这个生长的故乡竟有些陌生得很。
他知道他擅离边关是死罪,也不知他走后元安有没有出什么事,更不知出逃之事有没有露馅传出来,若是陛下知道他出逃去了相府只怕潘家也会受牵连,虽然京城之中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但是以防万一他谨慎地不敢回原来的故居,只能乔装改扮更名换姓地住在客栈之中。
相府守卫森严,他想孤身一人潜入而不被人察觉只怕是难如登天,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才蛰伏了两日总算盼来了一个好消息,潘夫人每逢初一与十五便会去多宝寺上香,而明日正好是十五,而这次潘凝儿也会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