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温栀拖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寝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以为姜滟出去了,于是摘了口罩兀自收拾起行李。温栀这次回家夜里受了凉,一到家就发起高烧来。她迷迷糊糊在医院里躺了五天,万分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回去了。
温栀把行李箱里塞得鼓囊囊的大布偶抛到床上,把衣服一件件塞进衣柜里,对面姜滟床上那摊被子细微的动了动。
温栀一愣,“滟滟?”
“嗯,我在。”那摊被子里的生物开了口,声音却哑得不行。
“滟滟,你还好吧?”温栀问,今天的姜滟明显有些不对劲。
姜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红着眼跟温栀说:“栀栀,我不舒服。”
温栀也没说什么,脱了鞋顺着梯爬到姜滟床上,姜滟给她让了位置。头发蓬乱得不像话,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滟滟,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温栀急忙问道。
姜滟看着温栀,没撑过两秒抱着温栀哭道:“栀栀,我心里好难过,我感觉我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行,还要拉着别人跟我一起受苦。”
“你哪里没用了,”温栀不许姜滟这样说,“我敢说,你的吉他要是排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你可是凭一己之力让张凯签了你们一个乐队的人!你忘了,当初张凯可是因为在学校看到了你跟你的吉他,才决定签你们作驻唱的。”
温栀说:“滟滟,你是一个特别棒的女孩儿。”
姜滟其实很感谢温栀说的这些鼓励的话。她每次遇到事儿,都喜欢回宿舍跟温栀哭诉一番,温栀也会用她的怀抱来温暖姜滟。可这种事慢慢多了,姜滟也怕温栀会嫌她烦。她随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跟温栀说自己困了,想再睡会儿,温栀点了点头,收拾东西的声音轻了很多。
姜滟很想告诉温栀,她后悔组乐队了。可是她不敢,是她当初一心热血嚷嚷着组乐队要出道,她要是放弃了,那大白他们呢,是她选择的开始,她就得承担这之后的一切。
也不知是陈也跟徐白他们说了名额内定的事,还是乐队里又闹了什么矛盾她这几次没去练习室不知道,总之宋玠寒九号参加艺术节活动,大家都没去加油鼓劲。姜滟那天晚上有课,乐队群里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起艺术节,姜滟发私信问齐暮暮,齐暮暮只说她今晚要做报告去不了,姜滟又去问徐白,徐白说自己前天吹了冷风感冒了,医生建议多休息。
姜滟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开机关机来回好几次,姜滟心里乱糟糟的,她把手机壳摘下来泄愤般狠狠砸在旁边白墙上,背起书包跟旁边看得傻眼的温栀说:“栀栀,你帮我请个假。”
然后戴上黑卫衣帽出了教室。
温栀:啥情况?
……
姜滟去看宋玠寒表演了。
她实在舍不下宋玠寒,怕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下边除了嘉宾就是一群看热闹的群众,没人会在他紧张的时候陪他,没人会为了他的表演而真正的高兴鼓掌。姜滟知道的,宋玠寒为了这次活动有多努力。
姜滟知道艺术节活动举办地,她计算着时间,打车赶到活动地址。宋玠寒还没有出场。
她想发消息问宋玠寒在哪儿,短短几句话删了又打打了又删。这次艺术节属于开放性活动,周围爱热闹的市民也都来这里凑上一波娱乐。姜滟试着逛了几圈,差点迷了路。
好吧,还是给他发消息吧。
姜滟很无奈,短信刚发出,主持人激昂而高亮的声音借着话筒不断扩大,“下面,有请C大学生代表宋玠寒,为大家带他自创的一首吉他曲《青瓣》,又请……”
宋玠寒?姜滟一惊,赶忙又跑向舞台方。
当初宋玠寒提到自己缺创意没灵感后,那天夜里姜滟熬了通宵去看摇滚乐队纪录片,她想通过纪录片去找那些优秀的乐队艺术是如何被创造出来,在经历了怎样的机缘又或是磨难才能出场。
然后在天蒙蒙亮,鸡开始打鸣儿,姜滟给熬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晚差不多是白熬了。
姜滟放了首舒缓的纯音乐,然后大咧咧双臂张开闭眼补觉。姜滟还记得,那首纯音乐轻柔如风,曲调缓和似水,像是小时候自己坐在凉席上抱着半个西瓜看电视,她弟弟极为讨嫌地要来抢她西瓜。姜滟躺在床上,去想旧时光里的那些过往。跟夏天有关的回忆。
意识刹那似电,嗖地一下从姜滟的脑海中穿过。姜滟猛的睁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跟草稿纸就开始乱画。
她画了一个橘子。
看起来很丑,如果不说可能都想象不到。
不过姜滟自己无所谓,等到宋玠寒来找她的时候,姜滟便把自己大脑里那些凌乱的灵感一并说了出来。那些看起来不相干的事物,同存于这个世上。
连同青春,连同理论,连同回忆,连同这个丑橘子。
姜滟跟宋玠寒说。
“待到青皮渐老,黄果的实依然记得青涩的瓣。”
姜滟看着宋玠寒一个人坐在舞台的三脚高椅上,低垂着眸去唱这首歌。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用理论能解释得通的,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青春,头顶蓝天白云,手上糖葫芦甜糕,眼前日暮向晚,但是因为存在,这些又显得那么的合理。黄橘会想起曾经的青瓣,我们迷迷糊糊的走,迷迷糊糊去寻找真谛,在迷迷糊糊的回忆中,才恍然意识到清醒才是痛苦的开始。
生活是乱的五线谱,我们不必执兀地去找其规律,回忆是真的,青春是真的,生活是真的,凌乱片段在阐述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