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

希沃尔在四点左右就起床，穿衣、洗漱，喝了杯水以补充睡觉时代谢流失的水分——薇丽雅教给他的，随后又做了套早操，吃了些含碳水化合物丰富的食物，前往宅邸的门前等待杰诺瓦。

他到时，杰诺瓦还不见人影，时间应该还不到5点。

凌晨四五点钟是个很微妙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仍然看不到日光，但昏暗的天色中却有一抹明似的，昭示着天就要亮了。

这里有夜晚的冷清，也有那万物即将苏醒的临近感。

希沃尔压腿舒展身体，又站起身，张开双臂扩胸的同时，呼吸凌晨微凉的空气。

今天的凌晨没有雾，但空气依然潮湿，空气流过口腔和呼吸道时，能够感受到水分的沉留。

“这么早就到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一直都在这里，杰诺瓦出现在希沃尔身后，抱着胳膊，背靠在墙壁，像平常那样闭着眼睛。

希沃尔看向杰诺瓦。

每月前几天的月光很淡，凌晨时会变得更淡，昏暗中，他只能看到人形的漆黑轮廓。

在这时，杰诺瓦睁开眼睛，那双仿佛蕴含星辰的眸子，即使是在黑暗中，依然格外清晰。

“虽然是海伦斯拜托我，但你既然想要我教导你，就要拜我为师，否则我是不会对你倾囊相授的。”杰诺瓦之所以加入CP0，是因为海伦斯，他不效忠任何天龙人。

即使希沃尔是海伦斯的儿子，也要被他认可才行。

“老师！”希沃尔的声音果断极了。

“就只是这样吗？”

希沃尔跪在地面，向杰诺瓦磕头，“老师！”

见杰诺瓦不回应，他又连续地磕头，没有丝毫地做作，每一下都狠狠地磕在地面。

杰诺瓦闪身，以半蹲的姿势出现在他身前，以粗壮的食指抵住他小小的肩膀，让额头已经磕出血的他停止动作。

“作为天龙人，却不自认为高人一等，肯下跪求人，这点很好。”杰诺瓦伸出同样粗壮的大拇指，沾了些自己的口水，分别在希沃尔的左脸和右脸划出一道口水痕迹，又用手掌拍打希沃尔的胸部，并拍打自己的胸部。

有点像原始部落的礼仪。

“现在，我们是正式的师徒关系了。”他声音厚重道。

“嗯！”希沃尔高兴地点头。

“作为我的徒弟，我能传授给你的大概只有武力和战斗经验，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希沃尔专注地看着有着斯巴达战士般铁血刚毅长相的杰诺瓦。

“武力确实是达成目的最直接的手段，但却未必真正有效。”杰诺瓦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智慧和思想，是集体的智慧与文明。”

“你遇到事情，最好不要盲目地用武力解决，要先找到事情的根源。”

希沃尔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拜师后，杰诺瓦让希沃尔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照常跑步。

希沃尔没有任何疑问地照做，虽然杰诺瓦的外表像是单纯的武夫，但通过简单的交流，他觉得杰诺瓦是个有智慧的人，一个武道家。

希沃尔从凌晨5点开始跑步，一直坚持到早晨8点。

他在心里默默记着，确认自己总共跑了九十四圈，比之前最多时还要多一圈，又有所进步。

再次回到宅邸正门，希沃尔看到海伦斯正在和杰诺瓦闲聊。

“希沃尔，能再次看到你真让我心情愉快。”海伦斯微笑地向希沃尔打招呼，像没事人一样。

希沃尔喘着粗气，不搭理海伦斯，准备回去冲澡，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力竭了。

“继续。”

杰诺瓦看着希沃尔说。

“可是我……”

“这样都做不到的话，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希沃尔闭上嘴，心里想着再跑一圈就能结束了，经过宅邸的大门，继续跑步。

因为一圈对于希沃尔之前跑的九十四圈来说，真的不算多，所以他心态比较放松，力气也稍微有剩，不算太艰难地跑完，再次回到宅邸正门前。

“继续。”杰诺瓦又说。

希沃尔浑身是汗，舌头稍微伸出嘴唇就能够舔到汗水的咸味。

他没有多话，再次经过宅邸正门，继续跑步。

第九十六圈，希沃尔艰难地完成，到达极限以后，每多跑一圈，都让他感到极度的疲累。

“继续。”杰诺瓦沉厚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话语，再次响起。

希沃尔将目标定在一百圈，沉重地迈起酸痛的双腿，继续跑步。

跑步并不只是腿难受，当跑的时间过于长，腰也会因为颠簸等原因变得酸胀，肩膀和整个脊背都会受到牵连，那是挺直身体都会觉得疲乏，特别想要躺在地面的感觉。

并且，希沃尔无比确定的是，如果他现在就躺下，即使是躺在坚硬的石路，也会仿佛躺在松软的棉花上、灵魂升上天堂般舒适。

心里努力抗拒着休息的诱惑，希沃尔把一百圈作为目标，而他已经跑了九十六圈，只剩四圈，每跑过一圈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还剩几圈，使自己的心态放平。

这是一个酸胀的双腿渐渐发热的过程，就仿佛高压锅内的气压和热量不断积聚，有股即将爆炸的感觉，一点点微爽，以及亿点点难受得几乎要死的感受。

想停，也想让它真的爆炸。

希沃尔几乎虚脱地跑完了一百圈。

“继续。”

“老…师，我……”希沃尔说话时都在喘气。

杰诺瓦深深地皱眉，“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杰诺瓦那怀疑的眼神，有点刺激到希沃尔，他不再说话，闷头继续。

心理上的小小刺激，在第101圈的中途就消失了，当他仿佛要死般勉强跑完第101圈后，他大口喘息着问：

“老师……啊～呼～，到底还要跑多少圈？”

“继续。”杰诺瓦嘴里吐出一如既往的冰冷话语。

没有准确的目标是最难受的。

即使杰诺瓦让希沃尔跑110圈，甚至是120圈、130圈，希沃尔也可以在心里计数，告诉自己100圈都跑下来了，再坚持坚持，还剩不到多少圈的方式，来激励自己继续跑下去。

但如果没有目标，就仿佛深陷泥潭里一样，脑海中每时每刻都在自我怀疑和煎熬：到底还要跑多久？好难受！我快要累死了！

心态的煎熬影响身体的状态，希沃尔的大脑早就因为高强度运动而发烫，身体的极度疲累支配了大部分的思绪，难以冷静思考。

这种状态下，每一次迈出腿都是度日如年的。

甚至可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迈出腿了，因为极度的乏力，希沃尔不得不调用那些平时用不到的肌肉，来帮助双腿运动起来，所以有点拉动双腿、拽动双腿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每当希沃尔拖着早已到极限的身体经过宅邸正门，总是咬牙想要再跑一圈。

不能仅此而已！

他不想服输，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支撑他艰难地跑下去。

痛苦的奔跑中，他的神情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双脚似有浮力产生。

“杰诺瓦，你这样会不会太苛刻了？”

海伦斯看了眼地面上残留的汗迹，这是希沃尔流的。

杰诺瓦抱着胳膊不说话，望向又一次出现在正门前方道路的希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