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启明今天拆线,他是一刻也不想在医院继续呆下去了,虽然医生告诉他他的脑波十分不正常,但是他觉得自己快躺到生锈了,脑电波异常说明不了啥。江刚一只坚持让医院给他做的是全面检查,包括脑波,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那次混战他的头并没有被打到。现在的医院恨不得你能把医院住穿,要钱也要命,他可不敢多住,他不想让江刚觉得自己是乡下穷孩子赖了他。在他固执的要求下,医生不得已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外面日头正高,离开了有空调的医院,洛启明觉得自己像泡在热水里。他决定也奢侈一把打车回学校,反正自己的背包里有n任送来的钞票,前前后后送了三次,一共有十二万。这是洛启明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不过他怪的是自己居然波澜不惊,这种感觉好像辈子这些钱连他口袋里的零头也算不一样,这心态让他暗自自嘲了一会。
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校园,他没有回宿舍,去公告栏看了看新课程表。还有十分钟是哲学课,不是大公共课,见不到王强,还是自己下课以后去找他把。
洛启明快步走入了教室,但是气氛不对。没有人关心地围来嘘寒问暖,大家看到他都是先一愣,然后沉默了下去。洛启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把人缘都住没了,这和自己预想的情况不一样。洛启明找了个座位坐下,心说这帮王蛋好歹是同班同学,没有同情心,好心也没有了吗?正在胡思乱想,教室门外冲进来一位气喘吁吁的胖子,正是同宿舍的赵飞。
赵飞见到洛启明,刚才的急躁劲突然过去了。他沉了沉缓了缓气息,对洛启明说道:“启明,回来了,那啥身体好了吧,辅导员办公室主任找你,是刘老黑,你能不能行,要不,我陪你去?”洛明道:“我没事了,胖子,我下课再过去。”找胖子说:“先别课了,大概刘老黑有重要的事。”洛启明看出胖子神色有异,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这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山里娃被开除了?但是被开除也不应该是辅导员的老大找自己吧。罢了,还是走一趟,走一趟什么都知道了。
洛启明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击了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刘老黑接下来说的学费减免之类的话他只能断断续续听到片段,他觉得办公室的门被谁推开了,然后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外公,为什么我觉得好像跟你分别了很久很久,竟然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再也不惹事了,外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洛启明朦胧,耳边一直有一段话在反复回响着。
“你外公听到学校通知说你受伤入院,不顾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想要来看你,在学校门口,他不幸遇到车祸,去世了”
洛启明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嘴有些疼,缓缓睁开眼,正看到王强在给他掐人,身后站着局促不安的赵胖子。刘老黑那张黑脸也凑在一旁关切地望着自己。洛启明木然地坐了起来,突然捂住脸失声嚎哭起来。王强在他身旁,手按在他肩对他说:“兄弟,节哀顺变”然后王强眼睛也红了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心叹道我这位兄弟的命实在太苦了,实在太苦了
一般的大学生活是自由的,很多人都在毕业的时候痛哭流涕,不光是因为要跟最好的朋友各奔东西,更有一种情绪是在缅怀自己即将失去的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很多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平时总是无病snn各种愁,然而真正的离愁,大概很多人在毕业的时候,才是此生的初次体验。
洛启明外公去世那年又高了一些,人变得黑壮,正在走向校园外的一家名叫老赵盖浇饭的餐馆。一进门,发现王强已经把情煽的很炽烈了,赵胖子哭的喝一杯啤酒洒一半。王强红着眼眶给洛启明拉过椅子放在自己旁边,搂住洛启明开始吸鼻涕。洛启明也是辛酸不已,回顾这四年,他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他回忆四年的生活,却发现没印象里有特别清晰的片段,一切恍然如梦。
王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回去了,我跟我爹说好了,咱哥俩一起干点啥买卖,我爹绝对支持。”自从洛启明挨了那一刀,王强的爹对王强的这个兄弟满意的不得了。兄弟有事不闪人,还挨了一下,有这样的朋友,说明儿子眼光为人都是不错的,是调皮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王强专业成绩很好,大学毕业以后学校本想聘他当体育系辅导员都被他拒绝了。总之作为兄弟,王强也是个有能力又仗义的主儿。洛启明跟王强碰了一杯,应承下来。他不想久居那个伤心之地,但是爷爷的骨灰在这边的墓园放了快四年了,说什么也得带回故乡。他跟王强约好,毕业以后先回老家一趟,安置好爷爷的骨灰再回来找王强。
下了火车,坐过公交,再翻过三四座山头要到家了。洛启明抱着骨灰盒喃喃自语:“爷爷,回家了。”
家门的蜘蛛已经快能做幔帐了,洛启明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扭头去了村长家。
村长看到洛启明吃了一惊,毕竟这几年洛启明假期都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打工,并没有回来过。多年不见,老村长也是颇为意外。王强的爹给王强买了个房子,专门给洛启明也留了房间,洛启明平时住那里,跟王强哥俩感情也是越来越铁。
四年不见,村长摸摸洛启明的头,叹息一声道:“回这地方干啥呀,有机会留在外面,村里的大学生没有回来的,你也出去闯闯吧,给咱村父老乡亲争口气。对了,山外面你爸爸原来的那个厂子倒闭了,车队也关了,最近要是有事要搭车,跟你二牛叔说一声。”洛启明道:“村长爷爷,我回来是来葬外公的骨灰的,我想外公跟爸妈葬在一起。您看我离开四年,不是太方便,能不能帮我找能下葬的殡事馆,价钱好说。”村长又摸了摸洛启明的头道:“孩子,你有这个心,你外公走了应该也知足了。放心吧,乡里乡亲的,我让大牛给你张罗,落叶总要归根的。”洛启明道了谢,准备去找个旅馆落脚。他不敢回到外公那间土房,怕自己被回忆压垮。
谁知洛启明正要推开院门,老村长突然叫住了他,问道:“娃,是不是决定要出去闯荡了。”洛启明点了点头,老村长的表情十分诡异,似乎很纠结,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突然一跺脚对洛明道:“孩子你来,有件事,村长爷爷觉得该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