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声，又重新将我拉进了怀里。

扶苏比我高出一个头，从背后抱着我时，刚好可以把脑袋搁在我的发顶。

我愣在原地，仍由他温柔的笑从我头顶溢开。

“我娶你。”他语速缓慢，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我猛地回头，“什么？”

扶苏微凉的指尖抚上我的唇角，眼神温柔又认真的看着我，“熹央。”

“啊？”我嘴角翕翕，想问清楚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又犹豫着不敢。

扶苏微微一笑，手指从我的唇角滑向我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件金贵的法器，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

他有些欣喜，又有些黯然的说，“我昨夜还在想，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你长大，我想两百年应该够了吧，又觉得一两年也太久了，没想到……”

话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我眨眨眼，茫然的看着他。

“呵……我与你说这些作什么……”扶苏轻笑着摇了摇头，牵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引着我往榻前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了解，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远远不是喜欢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我顺从的在榻边坐下，扶苏半蹲在我面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墨蓝色绢帕，捧着我的脚，温柔的替我擦去脚底的尘灰。

“扶苏……”我鼓起勇气，轻声喊他。

“嗯？”他抬头看我，整张脸都展露在皎洁的月光里。

“我……”我咽了口唾沫，错开他的眼神，小声而忸怩的问，“你刚刚说的……嗯……是当真的吗？”

“当真。”扶苏点头，将我的腿提起来挪到床上，然后将被子盖到我的腰边。

“那……”我攥紧了被角，心底翻天覆地，一层欢喜一层心慌，层层相交，让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慌乱的紧张中。

扶苏被我的样子逗笑，侧身坐在榻边，笑道，“你别怕，万事都有我在。”

怕？我这才知道，我之前的种种忸怩、无措，都源自于这个“怕”字。

之前，我不一定不清楚自己对扶苏的心意，只是因为怕，所以不敢承认，甚至是抗拒后来，我清楚了，又不敢表明心意，也只是因为怕现在，知道了扶苏的心意，却又惴惴不安至此，还是因为怕。

人界以帝王为尊，其下层层划分，等级森严，嫁娶之事，皆讲究“门当户对”，金缕与金福的结合之所以受到金家老爷的强烈反对，便恰是因为如此。

而世人都道“快活似神仙”，但他们哪里知道，那华丽而冰冷的天宫里，等级制度更是牢不可破，“身份”二字，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于人与人之间，无法突破，亦不可挣脱，而站在顶端的扶苏和居于尘埃的我原本是云泥之差。

所以我明白，不管扶苏心里有没有我，我终归也越不过那层层森严戒律去，就是偷偷摸摸的相守也很困难，遑论成亲呢？

扶苏留意到我渐渐暗沉下去的目光，轻轻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坚定且认真的承诺，“你相信我，一切有我，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安排。”

我很想相信，但我心里太清楚，这个“相信”有多么的奢侈。

“我……”抬头看到扶苏认真的眼神，我口里怀疑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变成了，“嗯，我相信。”

扶苏眼里的笑意就一直深到了眼底。

我也跟着笑，眼前的美好尚可贪恋，我自然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