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灯怔住，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之前的慧藏气急败坏也好、细语相劝也好，他都说的是“回头是岸”。

偏偏这一次，他说，“了灯啊……你放了我吧……”

了灯茫然的摇了摇头，“师父，我是要帮你啊……”

“哎……”慧藏望着峡谷上方小小的一片天，无比平静，“我什么也不想要了，佛说无欲无求，我从前以为，渡人就是无私，为佛法佛道奉献一切，就是无欲无求，可其实啊，我才是坠入业障最深的那个……我……实在后悔……”

一滴清泪缓缓从了灯眼角垂下，“那师父，我呢？”

慧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牵扯起嘴角露出个微笑，“抱歉，了灯，这一世，是我连累了你，你……也放手吧。”

了灯像个无助的孩子，摇头哭道，“师父，我放不了手，你的大恩我还没有报，你的宏愿，我还没有帮你达成，我不甘心，我答应过你，我要帮你达成宏愿的啊……”

“呼……”慧藏胸腔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已是强弩之末。

他没有再对了灯说话，反而转头看向了我们三个，艰难恳求道，“诸位……一切罪孽都是我慧藏……咳咳……一人所犯，与我这苦命的徒弟无关，我死后……定会到佛祖面前日日夜夜忏悔，希望……希望你们……咳咳咳……放过他。”

了灯面无表情，牵着袖子，一把一把慢慢擦去慧藏不停吐出的血。

扶苏与画川对慧藏所求都表示淡淡，了灯之罪孽，远远不是慧藏这两句包庇与所托能轻易掩盖过去的。

“咳咳咳……”慧藏气息已经很弱了，剧烈咳嗽了几声之后，将最后希冀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求你……”

我心中一软，“我答应。”

扶苏与画川皆侧目皱眉看了我一眼，我忙笑眯眯的小声说，“让他死得安心些吧。”

慧藏得了我的首肯，微笑着脑袋一松，又自然的看向了蓝天。

他平静的眸子里，倒映着轻飘飘缓缓而过的白云。

了灯脱去了单薄的上衣，若无其事的替慧藏擦去他身上的污血，一丝不苟的样子装满了绝望。

慧藏在微笑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怪物的样子褪去，还原他本真的面貌。

而了灯干涸的眼中，没有再落下哪怕一滴泪。

画川上前一步，冷冷道，“了灯，你杀孽深重，与我们回天界受审去吧。”

了灯恍若未闻，执起慧藏苍老如树皮般的双手，仔细的为他清理。

我扯了扯画川的袖子，小声道，“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扶苏没有反对，画川方点头同意了。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了灯终于满意，丢去脏污的衣裳，缓缓跪于慧藏脚边，叩了三叩。

而后，他盘腿坐下，竖起仅有的左手，闭目虔诚的念起了往生咒。

等他口中最后一个音符顿下，四周陡然阴风四起，旋即鬼哭声汹涌而来，顷刻便将我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