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九年冬,时值大雪节气,雪从前夜就已经纷纷扬扬的飘下,到现在已经积到膝盖那么高了。
竹青进屋的时候,看见柳儿缩在被子里,围着暖炉取暖。
“柳儿,外面都在议论,就你还这么有心思躲在被窝里。”
被叫柳儿的女子今年才十四岁,着实比十六岁的竹青小了两年,看着也更生嫩些,但因她主子从宫外带进宫的丫头,自小在这立政殿长大,自然比起后进宫的宫女更尊贵些。
“有什么好议论的,娘娘的心思别去猜,娘娘让我思过,我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头思过,又不用干活,多好。”
竹青换了衣服也坐在暖炉前取暖。
“你说的也是,幸好娘娘没有减免姐姐的用度,这大雪寒冬的,我还能蹭着姐姐的光靠着这暖炉取暖。今日我经过内务府的时候,看见沈贵人的侍女在那边等着领煤,说是已经断了好几日没送过来了,跟对主子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这宫里娘娘这么多,皇后娘娘却只有一个,陛下对咱们娘娘的感情,可是有目共睹的。”
到了夜里,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下来,这几日在皇后身边的侍女急匆匆得拍着柳儿的门,叫道:“柳儿,柳儿,快些起来,我是竹音。”
竹青披了衣服开门,揉着眼睛问道:“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竹音推开竹青,进门看见柳儿已经穿戴好了,暗暗佩服柳儿的穿衣速度,说道:“娘娘夜里突发旧疾,姐姐快去看看。”
竹音说着,已经把柳儿给拉了出去,柳儿住的地方同皇后的寝室不远,一会便到了门口,在门外便听见了咳声。
“太医去请了没。”
“已经去请了,这大雪夜里,也得有些时候才能来,从前都是你在娘娘跟前伺候的,我也不知娘娘这什么情况,傍晚的时候说是身子乏要早些休息,夜里突然就高烧胡话了。”
柳儿进了内帐,看见床上的女子脸上细汗密布,嘴里确实在说着胡话。
柳儿觉得这屋里的味道奇怪,当今皇后不喜熏香,从来没有燃过,怎么这屋里熏香的味道如此之重。
柳儿命令道:“竹音你快去让人把热水抬进来,屋里熏香给灭了,把暖炉也灭了,外间的窗子全打开通气。”
旁人虽是奇怪,奈何柳儿是这些人里伺候这位娘娘时间最长,也最受器重的丫鬟,太医没来之前,只能听她的,便按着她的话做了。
“娘娘。”柳儿叫了声。
此时床上的人张着嘴在说胡话。
谁也没注意,御前的太监在此刻走进来,见是一阵慌乱,便也急了,问道:“哎呦喂,你们这一通忙,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陛下正在来这的路上,娘娘这样若不能接驾,这般雪夜,让陛下再走回去,如何是好。”
柳儿正忙着,见还有人来添乱,口气自然也不好,回道:“陛下要来,你也不提前差人来问问我们立政殿这边能不能接驾,现在你快些走,兴许陛下还没出甘露殿呢。”
“姑奶奶哟,”小太监叫小英子,眼泪都出来了,“哪次陛下来不都是兴头上想来就来,之前说赏月赏雪,这会子已经到宫门前说今日要宿在立政殿,我才赶紧进来,谁晓得你们里面这个情况,这会陛下都能到正门了。”
小太监还没说完,便听到老太监的声音,大呼:陛下驾到。
柳儿瞧见明黄色的华服,立刻跟着众人跪下。
皇帝李开阳,同床上的这位皇后是结发夫妻。
当年天子还是不受宠的皇子,被群臣打压,早早的和夫人,也就是现在皇后秦飞羽去了边陲封地。后来祸起萧墙,先皇暴毙,各地纷争不断,流寇四起,文臣弄权,武将作乱,应承大统的太子在登基之日前夜被刺杀。天子便在封地挂起番号,扫流寇,平四方,唐朝的江山又回到了李氏手中。
这乱世,自先帝驾崩到天子登基,整整十年之久,史称“十年之乱”。
躺在床上的皇后在十年之乱中,一直留守在巨容城,照顾年幼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十年之乱结束,天子将夫人和世子迎回长安,夫人册封为皇后,世子册封为太子。柳儿也是那一年随着皇后秦飞羽一起进宫,当时只有五岁。
李开阳皱了眉头,怒道:“怎么伺候的,皇后病的这么重,都没人来甘露殿说一声。”
老太监也就和柳儿熟识一些,算是看着柳儿长大的,朝柳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今天天子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