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敬潇静默了一会,复又拾起箭矢来,正投了一个还是不中,郑得喜在一边看着没忍住,唇齿间露出一丝轻笑来,他这便不干了,拿了箭矢便往他怀里塞:“笑笑笑,有本事你投一个?”
郑得喜越发笑了,一边笑一边推辞:“陛下您可饶了老奴吧,老奴这手哪能投得中啊。”
他眼一瞥垂首见她小心翼翼捧着那支断箭的模样,便又招了招手道:“林安,来,你来投。”
说罢径自将箭塞进了她怀里,她没了办法,只能一手拿着断箭,一手将箭矢随手投掷出去,也不中,郑得喜又笑:“林侍医怎生小气得像个姑娘家似的?”
应迩一惊,幸好慕敬潇只道郑得喜玩笑罢了,哈哈笑了两声,便道:“林安伤了眼,又如何投得中?”
说罢挥了挥手道:“撤了吧,不玩了。”
郑得喜应了,便笑着招呼了几个小太监将投壶的用具都搬下去了。
这便有个小太监将腰弯得极低,恭恭敬敬奉着一个小盒子进来了:“陛下,沈院正着人送来了今日的金丹。”
慕敬潇这便接过了打开,拿出其中那颗小小的金色药丸来囫囵吞了,应迩瞥眼见了那药丸,一愣,这药丸金灿灿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把脉时便惊觉慕敬潇的身子如同瓦罐在室外久经风霜雨雪打击,表面看着完好无损,内里却已腐蚀不堪,哪怕是吹口气都足以使其断裂损毁,虽已上了年纪,却已经比常人苍老了许多。
现在想来,多半是这金丹的效用!
但眼见着慕敬潇已然把药丸吞下,想说出口的话到底是憋回去了。
他吞了金丹,口干舌燥的,又喝了杯水,这才又向她道:“林安,你持孤的断箭,去一趟柔贵妃宫里,看看柔贵妃的病,还能不能治好,待明日为孤请平安脉时再来通报,也就是了。”
应迩垂首躬身应了,再抬眸,便见那老人卸下一世的荣光,也不过是个寻常老人家的模样,抬首眺望那高墙红瓦圈禁的一方天空,背景竟落寞到哀伤。
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天生病体的少年,他日后,竟也要在这压抑的牢笼里度过一生吗?
命运二字,到底何时才能公平一些啊。
郑得喜又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带着顾相和钦天监有事禀告,在外候着呢。”
说罢,便有意瞥了应迩一眼,她哪还能不懂,连忙躬身行了个礼:“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慕敬潇也没回头,只背着身摆了摆手,她这便识趣退下了。
一出殿门,便大松了口气,惊觉后背已然湿透,抬眸便撞进了一双深邃而错愕的眸子里,连忙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慕想宸这才压制住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小迩”,只小心点了点头,这便状似不识般擦肩而过,带着顾千秋和钦天监一道往殿中去了。
应迩这才放心,自往柔贵妃殿里去,五殿下薨逝后,柔贵妃便以坐月子为名一步未出,其实人人都知道是被闻人皇后软禁了,但为何……
慕敬潇说她是病了呢?
难道闻人皇后的手,竟也动到柔贵妃身上了吗?
她不敢细想,只加快了脚下步子,径直往那边去了。